我看到手術燈在頭頂上搖晃,一旁站着莊司夫婦,我看到孤兒院的牌子掉落在地上,一個男人對我伸出了手,我看到神華绫手中拿着辮子,朝着我揮下,一旁的夫人笑吟吟地端起酒杯……
我還看到了數不盡的男人女人孩子在哭泣着,看到了一個中年男子跑到派出所哭喊着。
腹部仿佛被剖開,冰冷的手探入我的腹中,鞭子落在我身上……
疼。
全身都在疼痛。
還有什麼不清楚的,神華地下室的血、詭異的複數咒靈……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這裡的人手上都沾滿了鮮血,數不清的孩童葬身在他們手上。
這裡是孩子們的魔窟啊!!
我仿佛看到了神華绫又站在我的面前,高高在上憐憫地看着我。
“真可憐啊,阿托利斯。”她說。
“畜生!”
我忍不住咒罵。
“豬狗不如的畜生!!!”
腦海中的記憶不斷閃現,我看到了露出醜陋笑容的男人,我看到了羅馬的劍帝握着劍站在我面前,我還看到了我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太可笑了,太荒謬了。
喉嚨在發癢,喉嚨在發痛。
“這算什麼啊!”
“這還有什麼意義?!”
這裡的所有人都有罪,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歸根結底是他們創造出了咒靈。
這樣的人們還有救助的價值嗎?!
我恨不得将這裡的一切都摧毀。
但我不能。
那些人将所有良心都抛下了,“但我是人!”
“但我是人!我是人啊!!!”
**
不知過了多久,咒靈死去了,隻留下兩根醜陋的手指和先前看到的人偶在地上,随着咒靈的死去,生得領域也消失,阿托利斯回到了神社。
一旁不知什麼時候被阿托利斯放在地上的莊司琉杏忽然發出一聲嗚咽,這聲嗚咽喚醒了一直握着劍呆立着的阿托利斯。
阿托利斯走到莊司琉杏的身邊,看着那張稚嫩的臉龐。
莊司琉杏眉骨雖然還未張開,但還是能從其臉上看出莊司夫婦的痕迹。
莊司夫婦的臉、莊司琉杏的臉不斷交替。
哭泣的、微笑的、冷漠的。
孩子的哭泣聲、尖叫聲在耳邊不斷回響。
阿托利斯緩緩單膝跪地,手也慢慢擡高,就在要刺中莊司琉杏脖子的時候,莊司琉杏睜開了眼睛,阿托利斯下意識微調手部,石中劍險之又險地刺入莊司琉杏脖子邊的土地,隻割斷了幾根發絲。
“咳咳……大哥哥……”莊司琉杏看着阿托利斯,虛弱地喊出聲,“對不起。”
這聲歉意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樣,燙得阿托利斯松開了握着石中劍的手。
眼淚從眼角滑落至發梢,“因為我你才受傷。”莊司琉杏的聲音帶着哭腔。
莊司琉杏先前意識清醒,知道因為自己的原因,讓阿托利斯陷入了痛苦,受了傷。
“啪——”
阿托利斯的眼淚滴在莊司琉杏的臉上,“對不起,對不起……”阿托利斯宛若未聞,将莊司琉杏抱在懷中,瘋魔似得不斷道歉。
稚子無罪,稚子無罪。
阿托利斯不斷對自己這麼說,生怕自己再動手。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如果莊司琉杏沒有睜眼,他的劍就會刺入她的脖子。
從喉嚨發出悲鳴,阿托利斯悲傷痛苦地看着面色蒼白的莊司琉杏。
莊司琉杏費力地擡頭看向阿托利斯,阿托利斯回望,卻從那雙眼睛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貌——半張臉覆蓋着黑色的污穢之物,那不是塵埃也不是污水。
阿托利斯被這樣的自己刺痛,微微偏頭不再看她。
但是,那雙稚嫩幼小的手不斷擡高,最後貼在阿托利斯附着黑色的半張臉上,“大哥哥,最好看了。”仿佛是看透阿托利斯心中所想,莊司琉杏說道。
“大哥哥,看啊,太陽出來了。”
還未等阿托利斯反應過來,莊司琉杏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即使面色蒼白,那笑容也格外明媚,那雙眼睛也閃閃發光。
順着莊司琉杏的視線看去,此時太陽已經出現在天際,溫暖的太陽光打在臉上,似乎連心中的沉郁也散去了些。
“琉杏……”阿托利斯喚着莊司琉杏的名字,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迅速轉過頭,瞳孔緊縮。
隻見莊司琉杏已經閉上了眼,嘴角還帶着笑。
胸腔發痛,阿托利斯将臉貼着莊司琉杏的額頭,閉上眼露出一個微笑,眼淚不斷落下,“是啊,太陽已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