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靈已經祓除成功,但是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
在我揮下石中劍不久,救護車、警車的聲音便有由遠及近響着。
從時間來看,應該是槍聲響起後不久,附近的居民便報了警。
「帳」沒有布下,所以這件事必然會吸引衆人的目光,槍聲、财閥、甚至還有一個市長,這些都是會提高熱度的地方,所幸,由于這些雇傭兵的存在,這一起事件很大概率是會被定為恐怖襲擊。
但真正讓我有所顧慮的便是咒術界高層的處理。
這次任務的大多數責任是赤司家那邊的,但是我與琢真沒有布下「帳」、我丢下琢真一人離開最重要的現場也是事實。
詛咒師出現在任務現場,這件事對于高層來說應當是不足為奇的,隻是眼下詛咒師與普通人聯手這件事,不知道是否會引起高層的警惕。
此刻多想也是無益,何況我的心中隐隐有所猜想。
衆目睽睽之下,被我握着的石中劍化為光點隐去,事到如今,至少在這些人面前,「詛咒」已經不再是未知的神秘,花費心力隐瞞已經沒有必要。
在衆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我向琢真徑直走去。
琢真的嘴唇發白,手部有些冰涼,但好在生命體征并沒有消失。
咒術高專離這裡甚遠,無論是帶琢真回去還是将硝子帶來都是不現實的,眼下救護車也已經到了,隻是讓琢真吊着一口氣的話,應當是可以做到的,至于那咒靈是否對琢真有其他的影響,要等其他咒術師到來才可探知一二。
我将琢真的衣服解開,身體上一眼明了的傷算不上嚴重,我的手從他的胸膛上滑過,粗略的判斷出肋骨有所斷裂,再加上之前吐血的情況,琢真極有可能是内傷。
我拿出手機,向夜蛾老師發了一條短信,便又将手機放回口袋。
“嗒嗒嗒”
有節奏的腳步聲恰在這時響起,聲音輕微,如若不是我的身體已與常人有所不同,怕是無法聽到。
隐蔽地移動之後,舉着防爆盾和槍的特警走了進來。
特警們警惕地舉槍看着四周,在看到躺在地上持槍的人員後,拿起通訊器呼叫在外頭的戰友,同時招呼早已等待多時的護士和醫生們進來,随後分成兩個小隊,一隊留在這裡将匪徒綁起來,另一隊上樓繼續查看情況,還有一個像是領頭人的便向這邊走來。
赤司征臣站了起來,他的臉上還沾着灰塵,衣服也有些亂糟糟的,但他仍是拍去衣服上的灰塵,用手拂過衣服上的褶皺,盡力給領頭人呈現一個整潔的形象。
同時,另一個人也站了起來,我記得那人是市長,姓清水。
赤司征臣與市長一同與那領頭人溝通着什麼,不過我的注意力很快就移到了其他地方,醫護人員已經到了我的面前。
“他受了很重的内傷。”
說完,我才松開抱着琢真的手。
琢真被醫護人員們合力擡上了擔架。許是見我有些狼狽,一位醫護人員朝我走來,詢問情況。
我搖搖手拒絕了醫護人員對我進行查看的要求,随着琢真一起上了救護車。
後續的事情沒有處理完,但眼下并不适合談話。
随着車門逐漸落下,赤司征臣的身影也逐漸隐去。
窗外的景物不斷變化,經過減速帶之時,躺在床上的琢真忽然咳嗽出聲,血沫随着他的咳嗽飛濺。
在醫護人員急忙為琢真查看情況,使用設備時,我握住了琢真的手。
那隻手布滿了傷痕和塵土,因為血液的大量流失而變得冰冷。
在心電圖“滴、滴”的聲響中,我忽然感到了一種恐懼。
我會失去琢真。
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恐懼便對我伸出了手。
而伴随恐懼出現的便是悔恨。
我不應該相信赤司征臣,哪怕那時他所言所想皆是真心。但從一開始,被放置于天枰上的物品與前提就是不對等的。
赤司征臣是棋手,但我與琢真卻并非棋手。
任務失敗與否對我而言遠遠比不上琢真來得重要。
正因如此,我一敗塗地。
将額頭靠在琢真的手背上,呼吸變得顫抖。
活下來吧,琢真。
我閉上了眼睛。
“嘀嘀嘀——”
口袋裡的手機不斷震動發出鈴聲。
那聲音在醫護人員的沉默、醫療設備運轉的聲音中,顯得格外刺耳,但正巧讓我松了一口氣。
我拿出手機一看,是夜蛾老師打過來的電話。
*
在琢真進出手術室多次之後,夜蛾老師終于帶着家入來到了醫院。
即使是戴着墨鏡,也能輕易看出夜蛾老師的疲憊,想到家入的特殊性便能猜想到夜蛾老師為了帶家入出來費了多大功夫。
“情況怎麼樣?”
夜蛾老師走到身邊,跟我一同看向病房裡仍舊戴着氧氣罩的琢真。
“器官衰竭的迹象并未停止,醫生們毫無頭緒,想來是咒靈的原因不會有錯。”
器官衰竭——這也是琢真多次被推入手術室的原因。
應該是那隻藏在畫中的咒靈的手筆,因它祓除之時,赤司詩織的臉色明顯是好了許多。
家入微微眯眼,牙齒咬了咬口腔裡的軟肉,看起來有些煩躁。
她擡起頭,與身邊知道咒術師存在的醫生交談了幾句,便跟着對方一起離開,等到再回來之時,家入已經穿上了防護服,戴上了面罩和口罩,在醫生的陪同下,走進了重症病房。
“夜蛾老師,赤司一家委托的理由并不是真實的。”
我聽到夜蛾老師歎了口氣,“我很抱歉,阿托利斯。”
年長者對于後生真心實意的道歉,二者之間還有明确的師生關系,這是很少見的情況,但我此刻無力再去關注這些。
我隻是将現場的情況向夜蛾老師一一彙報,哪怕之前在電話裡已經粗略說明了一些。
“現場共有兩隻咒靈,一隻潛伏于上方的玻璃畫許久,隐藏能力極強,在它出現之前,現場沒有任何咒術殘穢,疑似為向赤司夫人詛咒的咒靈。
“另一隻咒靈被在現場的詛咒師所操縱,本體不明,外表上看着像是一團黑色霧氣,可以讓詛咒師進行拟态,使用另一副面孔,也可以讓詛咒師進行瞬間移動。
“此外,那個詛咒師和普通人一方聯手了。”
——而這,也是導緻琢真受傷的最大原因之一。
我沒有将白井是出現在蘆屋市的詛咒師之一透露出去,因為這一點也是我在那份記憶中看到的,除我之外無人知曉。
說出去,隻不過是招惹更多麻煩,百害而無一利。
不過饒是如此,夜蛾老師也感到了震驚。
“聯手……?”
他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