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看來我要克服一下對昆蟲的恐懼,如此暴躁,剛剛那是我麼?
我連忙晃着腦袋,企圖甩掉那些奇怪的經曆。路過人事區域,看到許多員工聚集在人事部主管的辦公室門口,私語不絕于耳,亂糟糟的也聽不真切什麼。
被人群包裹的裡處,傳來一個铮亮辨識度又高的女聲:“今天,我必須要見到你們主管!”
人群中剛剛還此起彼伏的騷動明顯被這一嗓子壓了下來,隻剩零星的低語。
“元姐,你這不是難為我麼,”人事主管的秘書答話:“主管他真的不在……”
“嗯,不在。”秘書口中的元姐踩實了鞋跟發出“嗒嗒”聲,“連着五天了不在,他是打算跟我一樣另立門戶,還是上了十多年的班,來不及知道工作日得按時打卡到崗麼?!”
“出差……”秘書歎口氣,詞窮着不知怎麼應付,“主管回來我通知你好麼,元姐?”
“不必了。今天是我來的第五趟,”元姐出了主管辦公室,直接沖進旁邊的資料室,“你不給我拿,我自己動手。”
“诶,元姐,别…你、你放下,”秘書趕忙跟着奔去了資料室,“元姐,你不能拿,你饒了我吧……”
“好了!”一層又一層的人群外圍傳來一個洪亮男聲,男人看着被圍得水洩不通的走廊呵斥一聲:“聚這兒不用工作麼?該幹嘛幹嘛去!”
人群裝模作樣地散了一把,再四下打亂三五小撮,外又重聚。
元姐放下了沖動中舉起的人事資料,對着距離門口有五六米的男人鼓掌:“主管好威嚴。”
“元經理你說笑了。”人事主管不情願地走進資料室。
“聽說你出差了?”
元姐的語氣更像随口一問,主管尴尬地杵在門口,腳底像是被針紮一樣無處立足。
“主管辛苦了,”元姐環抱着胸打量着,“一定是剛下飛機就趕到公司吧,您一直很敬業。”
“啊,是是。”主管擡手擦了擦腦門的汗,“這個禮拜都在外地,聽說元經理要來辦手續,我下飛機就來了。”
“那太好了。”元姐目光一轉盯緊他,“我和另外五名經紀人的離職文件,五天前拿來蓋章,能在今天‘順利’取走麼?”
元姐話裡“順利”兩個字的重音哽在了主管喉嚨上,他右邊臉上的肉緊張得抽動了兩下:“元經理的手續自然是辦得,至于其他人……還是讓他們自己來吧。”
“自己來……”元姐低着眼看向主管擦得锃亮的皮鞋,即刻變換了眼神,拉下客道的假象,露出眼睛裡藏着的刀子,“他們自己,沒來過麼?!”
元姐半仰着脖子,又呵了半口氣:“我理解主管年歲大了,不想惹事情。聽聞我賣掉股份要帶人另立門戶,就藏着拖着不蓋章。你真以為沒你這道手續,我就走不了了?”
“元、元經理說笑了……你走誰也攔不住。”主管感覺今天空調的熱氣開得太大了些。
“是,主管也不是真的想攔住我,不過是公司受損失的最後一道手續,你不想擔這個責任。”元姐拍了拍主管的肩膀,“年紀大了謹慎點是好事……”
“诶诶,謝謝元經理理解。”
“但是!謹慎過了頭,隻能是,”元姐拍肩膀的力度重了幾分,“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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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闆都點頭的事情,你以為你能拖到幾時?”先響動足夠大,令有心人都聽得清楚,她再慢戲。
元姐距離主管越來越近,貼近耳朵的位置低語:“知道的,認為主管你一心為公司減損失;不知道的,是讓整個公司替主管你的私自決斷背鍋麼?就今天這一出,整個人事部、業務部同事看了半天熱鬧。走廊啊,水洩不通來形容不過分吧?新娛大樓快成菜市場了~你放心,今天不成我會每天都來的,決不讓主管你冷清。話說,你不開手續我就還是新娛的正式員工,保安應該不會不讓我進,或者把我請出去吧?不能夠啊!”
主管覺得那幾個人的檔案扣在手裡就像是定時炸彈,扔也不許留也不可。
“主管,看在同事多年的份兒上,我也不難為你。”元姐擺手示意,讓一直站在樓梯口的人過來,“這位是那五名經紀人共同聘請的律師,委托代理人在場符合法律和公司章程的規定,程序上誰都挑不出你主管任何的錯處,誰來找你茬你都有門道撇清了。我為了讓你不難做,已經仁至義盡了,話也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于情于理今天你不讓我看到蓋好章的六份檔案,别想走出公司大門。”
汗津津的額頭呼應着主管有些結巴的話:“一、一……一定的。”
三十八
好厲害的氣場,甚至比齊媽還要加膽。
我抱着合約夾子,穿過連通人事部和業務部狹長的走廊,敲門進了孫主管的辦公室。在門口看到主管與業務部的其他同事在講話,我便停在了大門旁,想着要不要把合約放在門邊的小桌上離開。
“這不是木九衣嘛,回來了啊。”孫主管面對着大門,擡眼就看到了我,“合約怎麼樣,不順利吧?”
“呃,是不太順利。”我把合約從夾子上面松下來,重新檢查了順序遞給孫主管,“好在簽上了,您過目。”
孫主管交叉抱胸的手沒有接她面前的合同,變了語氣問:“簽好了?”
周圍幾個同事看熱鬧似的湊上來,話沒有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