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鏡兮深一腳淺一腳的,一不留神就要陷入流沙中,黑靴内盡是硌腳的沙礫,但她也不放在心上,僅是哼着不知名的輕松小調。
駱駝上的人倒是平穩的很。
阿科朵俯視着那抹青色的纖細身影,莫名有些失神。
她莫名想到王父先前的殷切叮囑:她需早日找個夫婿入贅。
聽這個男子方才所言,他身卑位賤,身後并無家族蔭護;性子也軟乎,倒可随意揉圓搓扁。
是個入贅的好人選。
“你上來吧。”阿科朵低聲喚道,爾後她又懊惱,好端端的叫他作甚?
風鏡兮彎唇一笑,也不客氣,亦是飛身上駱駝,坐于阿科朵身後。
“駕!”
駝鈴铛铛,駱駝疾行,按理應該遠比方才颠簸,但阿科朵并無所感,因為她被風鏡兮牢牢護于懷中。
這個色胚,就是在占她便宜。
阿科朵暗暗埋怨,嘴角的弧度卻是愈發甜潤。
約莫半個時辰後,兩人一駱駝行至巨大石穴前。
巨穴狀若巨獸之口,罡風穿穴而過,嗚咽如古埙之音。穴上的砂礫凝成玉柱,或似天女散花,或如金蟾吐霧。
“奇怪!他們人呢?”阿科朵四處張望,用風鏡兮聽不懂的語言嘟囔道。
風鏡兮亦是不動聲色地打探,爾後她目光微凝。
随即她指着穴口後的一灘早已幹涸的血迹,滿面驚慌道:“你看那兒!”
阿科朵循着風鏡兮的手指看去,她亦是目光凝重,從駱駝上一躍而下,以指尖在血漬上淺淺劃過,淺嗅後面容微肅。
這裡足迹紛雜,且有明顯打鬥痕迹,不難想象這裡曾發生過激烈沖突。
“我們還是莫要進去,還是回去吧!這裡很危險!”風鏡兮面露惶色,甚至往後退了幾步。
果然是膽小鼠輩。
阿科朵心下略為不屑,但也愈發笃定此人并非鳳阙派教衆,也愈發想入穴一探究竟。
她扯過風鏡兮的手腕,迫她一并入内。
勉為其難的風鏡兮唇角微彎,隻能緊跟其步伐,二人齊齊沒入無盡的黑暗中。
未想到穴口之後,竟是一片更為廣袤的地下岩洞。
四周空寂無聲,但,這不對。
岩洞之内,怎會無聲響?先前來了那麼多人,他們又怎會無異聲?
風鏡兮明顯感覺到阿科朵攥她手腕的力道愈發大了——她在害怕。
“莫怕,我在。”風鏡兮輕拍了拍阿科朵手背,言語愈發輕柔。
“誰——誰怕了?”阿科朵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貓兒一般尖叫道。
“行,是我怕!我怕,我好怕,我好怕怕,成了麼?”風鏡兮随意敷衍道。
“你——”阿科朵又不高興了,心中懼怕之意倒是褪去不少。正待說些什麼,卻被風鏡兮捂唇,示意她噤聲。
阿科朵不敢再動,因為距她們五步之遠,有隻醜陋的巨型蟾蜍正虎視眈眈。
那隻蟾蜍有一人之高,暗褐色的表皮布滿瘤狀凸起,喉間竟發出孩童啼哭般的嗚咽。鼓脹的腹部緩緩起伏,每一次收縮都震得四周碎石簌簌而落。
風鏡兮心情略有些複雜:都說建國後不許成精,現在你成精倒也無妨,但是你吓人前能不能稍微捯饬捯饬自己?不能因為在地下沒什麼人看到,就随便長長好嗎?有礙國容了喂!
阿科朵渾然不知風鏡兮内心吐槽,她隻覺得無比恐懼。
“怕甚?它應是已飽了。”風鏡兮盯着它圓滾滾的肚皮,如是說。
果不其然,巨型蟾蜍瞥了她們一眼,打了個嗝兒,便躍至岩壁之上,閉眼假寐。
前行道路再次通暢起來。
但阿科朵腳下似是被釘住一般,她木愣愣地直視前方,不再有所動作。
“不然算了罷?前方興許有更多可怕的事物。”風鏡兮兀自感慨。
“我要去!”誰知阿科朵竟陡然目光堅毅,再次踏上前行的道路。
風鏡兮有些意外,但也緊緊跟上,細細打量周遭環境。
寒氣裹挾着腐土氣息撲面而來,石壁間蛛網垂懸,磷火幽熒如鬼眼明滅。甬道似被巨蟒盤繞,忽而左旋如螺,忽而右旋成渦,青灰色石磚縫隙滲出墨色水漬,蜿蜒成詭谲紋路。岔路四通八達,有的被垂落的鐘乳石封死半截,有的隐入彌漫黑霧深處。
風鏡兮盯着前方的十條岔路,陷入沉思。
阿科朵無比糾結,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風鏡兮:這人似乎挺靠譜,或許他知道?
風鏡兮知道不了一點。
你問大路癡這個問題,相當于問公雞一天下多少次蛋一樣扯淡。
但她分毫不顯,一派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模樣,直直指向最右邊的道。
“你怎麼知道是這條的?好厲害啊!”此舉換來阿科朵的驚呼和崇敬的目光。
那自然,小公雞點到誰就是誰,邊念邊點,沒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