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嗬,合着你倆有情況啊!
安科朵不樂意了,頗有危機意識地盯着不速之客梵樾,掌間尖利的剔骨刀正蠢蠢欲動。
來趟大陳并不容易,本來她還想将兩個難得中意的男子一鍋端走,眼下他倆居然有一腿,便少不得仔細斟酌一番。
畢竟她不喜歡碧色發冠。
安科朵正胡思亂想着,卻聽到梵樾冷聲問道:“你們方才遇到何事?為何她竟受傷如此之重?”
這便是秋後算賬了。
安科朵難得語塞,原本高昂的頭顱瞬間耷拉下來,嗫嚅着:“我也不知,方才我在他的後面……”
梵樾垂眸,眸光凝成淬了霜的寒刃,看向安科朵的目光沒有半分溫度,倒像是看着一具已然失了生氣的屍體。
安科朵莫名打了個寒噤,刹那間瀕死感達到頂峰,所有旖旎绮思都煙消雲散。
眼前這個男人絕非善類。
梵樾指尖微動之際,安科朵久違的求生欲終于上線,大腦也高速運轉,她竭力沉聲道:“你且聽我一言,現在你即便殺了我也并無作用!依發笪才現狀可知,他多半是身中奇毒,稍遲片刻想來都有生命風險。雖說你方才已用真氣為發笪才驅毒,毒素已驅走大半,但眼下發笪才仍舊昏迷不醒,想來體内仍有餘毒未清。若你們現在啟程回上京,先不說歸程是否安然無恙,找精通于此的大夫便是難上加難,多半會耽擱時辰。”
梵樾淡掃她一眼,眸底殺意未褪卻分毫,甚至重上三分:“你能做甚?”
安科朵強迫自己定了定神,聲線卻是不可自抑地顫抖:“我西羌有大巫祝黎川,他醫術絕佳,更難得的是對巫毒和蠱毒等特殊毒種知之甚詳,若讓他看上一看,興許知道如何應對。”
“他在哪兒?”梵樾緊蹙的眉心略略松動。
“應是在石穴内最深處,玉懸棺那裡,你可知曉?”安科朵見梵樾這般,便知曉他有所意動,忙不疊說道。
梵樾凝神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安科朵口中投入一顆深褐色的藥丸,并迫她擡起下颌囫囵吞下。
“向你們西羌供奉的神祇發誓,若你們的大巫祝不能徹底治好她,你便堕入煉獄,永生永世侍奉你所敬愛的神祇。”梵樾言語雖輕,卻有着不容忽視的堅決。
安科朵渾身一震,她難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你方才說什麼?”
“還不起誓?”梵樾垂眸,摩挲風鏡兮發頂的指尖愈發溫柔,安科朵卻隻覺得渾身骨架都被重挫一般。她疼得幾欲暈厥,但腦海卻無比的清醒,疼痛感亦是愈發清晰。
安科朵甚至覺得五馬分屍都比眼下情狀好些。
“我起誓!我起誓!”安科朵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指尖淌出點點鮮血,滴落在深灰色的石壁上,頗為醒目,像曼珠沙華一樣熱烈綻放,“我向神祇發誓,若大巫祝不能徹底治好他,我便堕入煉獄,永生永世侍奉我所敬愛的神祇。”
梵樾聞言,指尖微彈,安科朵這才如擱淺已久的魚終逢甘霖一般,倚于石壁上籲籲喘氣,刹那間竟有重獲新生的錯覺。
“走罷,去玉懸棺。”梵樾将風鏡兮擁得更緊,向甬道深處行去。
安科朵拾起被丟至一邊的火把,心有戚戚,無數次感慨自己方才怕不是被豬油蒙了心,居然想着把這尊殺神帶回族中當男.寵。
這貨誰愛要誰要吧,反正打骨折倒貼她安科朵都不要。
那廂梵樾心裡亦不好受,他低頭看着懷裡的風鏡兮,今晨還對他巧笑嫣然的女子,眼下竟成這般光景。
是他的錯,他不應當尾随在後,而應當在她身側一直護着她才是。
不過這丫頭當真是能折騰,居然數個時辰内便招惹了恁多人。
來曆不明的忘憂谷醜娘、心思詭谲的假世子、奇奇怪怪的安小姐、差點吻上她的安混蛋…… 她簡直葷素不忌,男女皆親!現在更離譜,居然還有個西羌女子居然想收她當贅婿!
梵樾越想越氣,垂首看着懷裡嬌憨入睡的風鏡兮,修長的指尖在她粉撲撲的臉頰上遊離,想輕掐一下,後終是舍不得,小聲嘀咕道:“這次就放過你了,日後切莫再犯。若是再犯,我——”
“你如何?”孰料此時風鏡兮竟陡然睜開黑白分明的秋水眸,笑意晏然。
“你——你——”小可憐梵樾又吓得結巴了,渾身僵硬的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睜開眼了?還在對他笑?
莫不是穴中有甚特殊陣法讓他産生幻覺了罷?
是幻覺也無所謂,總歸是個美夢,他甚至不願醒來。
風鏡兮戳了戳呆若木雞的梵樾,頗為心累,這貨為何每次面對她時總是傻不愣登的模樣?聰明不了一點點。
“喂!醒醒!别睡了!”風鏡兮扯過梵樾的耳尖,刻意放大音量,“你這個年紀怎麼睡得着覺的?有點出息沒有!”
梵樾怔怔地看着風鏡兮,眼眶蓦地有些濡濕。他倏地将風鏡兮勒得死緊,周身戰栗不已,風鏡兮甚至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風鏡兮亦是微怔,她輕撫了撫梵樾的脊背,柔聲道:“别擔心,我沒事的。”
梵樾總算氣息漸勻,泛紅的鳳眸直直看着風鏡兮,眸光錯也不錯。他的大掌緊緊攥着風鏡兮的衣角,心底仍有極大的不真實感。
像個執拗的小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