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于巫霜而言是家常便飯。
隻是從前在義勇侯府,沒有人來救她,反而她在水中撲騰,岸上有王蟬用釣魚竿一次又一次把她的頭壓下水面,伴随而來的還有王蟬暢快得意的大笑聲。
她不是不懂反擊,隻是不屑于反擊,若用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那種簡單粗暴的方法,那她與王蟬那個蠢貨又有什麼區别。
她一直伺機而動、尋求一種上策,一種能讓自己毫發無傷、讓王蟬永世不得翻身的上策。
聽着“撲通”“撲通”一聲又一聲跳水的聲響。
淡定凫水的巫霜道:“你們别動我,我自己能上岸。”
上到岸邊的巫霜渾身濕漉漉的,她撥了撥黏在面頰的發絲。
跳下荷塘救人的朝雲、暮雨上岸後也是趕緊幫巫霜打理濕發和身上的衣裙。
巫仙忙過來與巫霜解釋道:“三妹妹,是大姐姐使壞往我身上扔毛辣子,才不小心害得你落水的。”
跟着巫仙的丫鬟也已拿來一件大紅羽紗鬥篷給巫霜披上。
巫仙住的琉璃館離這邊最近,巫霜等人便去那裡換過衣裳。
巫仙不歡迎巫夢踏足她的地界,且巫夢見巫霜上岸後,便帶着她的丫鬟婆子溜了。
幫着巫霜更衣的人是奶大巫仙的蘇嬷嬷。
蘇嬷嬷歎了口氣正好被巫霜聽見。
巫霜問道:“嬷嬷為什麼歎氣?”
蘇嬷嬷:“我們姑娘打小喝着我血化作的奶長大,她是怎樣的孩子我能不知道嗎?我們姑娘原先不這樣愛争強鬥狠的,實在是那大姑娘每次一見到我們姑娘得了什麼好東西,便去二老爺面前裝可憐,二老爺一直偏袒柳姨娘和她生的大爺、大姑娘,自然要我們姑娘次次将好東西讓給大姑娘。”
蘇嬷嬷不免又歎了一口氣:“若論長幼,大姑娘是長,我們姑娘是幼,合該姐姐讓着妹妹。若論嫡庶,大姑娘是庶,我們姑娘是嫡,我們姑娘吃的茶飯、穿的衣裙、戴的首飾卻樣樣不如大姑娘。若論心眼,大姑娘是綿裡藏針、笑裡藏刀,我們姑娘的心思就明明白白擺在臉上。”
“嬷嬷,我懂了,大姐姐與二姐姐不和,她們兩個有錯,二舅舅偏心更是有錯。”
巫霜雖是巫家長房養女,但叫慣了大舅舅、二舅舅這樣的稱呼,巫老太太便不讓她改了。
至于喚巫老太太“祖母”而非“外祖母”,也是她從小的習慣,巫霜的親祖母王老太太并不待見她。
自聽見一些巫霜是沒有祖母疼的孩子的閑話後,巫老太太實在心疼自家外孫女,就讓她喚自己“祖母”,這樣她就不是旁人口中沒有祖母疼的孩子了。
“三姑娘說得沒錯。我們姑娘為着與大姑娘鬧,一個好脾氣的孩子硬生生被逼成如今這樣。我們姑娘的心腸不壞的,就是有點犯糊塗,老被大姑娘氣得跳腳。奴婢看三姑娘你心思清明,求三姑娘你多與我們姑娘來往,不說勸着我們姑娘,隻教我們姑娘别讓大姑娘害了去,我們太太便要對三姑娘你千恩萬謝了。”蘇嬷嬷言辭懇切。
巫霜也聽明白了這是她二舅母楊夫人托蘇嬷嬷來當說客,不忍拂楊夫人這慈母心意。
“都是一家子姐妹,當然要多來往。嬷嬷,今日大姐姐是不是又有一出好戲要唱?”
“剛剛二老爺身邊的小厮來報,大姑娘已經去二老爺面前哭了一場,估計馬上二老爺就要派人來傳我們姑娘去跟前呢。”蘇嬷嬷憂心忡忡。
換好衣裳的巫霜到小廳上與巫仙吃了一盅暖身子的茶,便有丫鬟來請巫仙去她父親巫渤的書房。
巫仙吓得摔了手中的茶盅,顫着聲音大叫:“我不要去見爹爹,爹爹定是又隻聽大姐姐的一面之詞,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打我。難道隻大姐姐是爹爹的女兒嗎?我便單是母親一人的女兒嗎?”
蘇嬷嬷捂住巫仙的小嘴,将她摟在懷中安撫。
“姑娘可不能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巫霜落了手中茶盅,溫聲道:“二姐姐,我陪你一起去見二舅舅,有理的自不怕無理的。”
*
巫渤在書房内踱步,氣得胡子打抖。
書房北牆下放了兩張紫檀木交椅及一張小案,牆上挂了一副孔聖人的畫像,下首左右各一溜紫檀木圈椅,此為書房的會客廳。
廳正中央放了一條春凳,春凳旁站了兩個手持長棍的膀大腰圓的婆子。
巫夢坐在右邊第一張圈椅上,哭得眼睛紅腫如桃。
“爹爹,就算二妹妹犯了錯,也該讓夢兒替二妹妹受罰,夢兒是姐姐,沒有教好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