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霜又想起奉國公府的三小姐楊玉華,問道:“玉華姐怎麼樣?”
巫仙道:“三表姐被皇後娘娘相中,将來要與你同入東宮一起服侍太子殿下的。還有陸首輔的孫女陸明棠、兵部尚書金大人的獨女金滿嬌、錦衣衛指揮使沈大人的嫡五女沈眉兒、國子監祭酒荀大人的庶長女荀慧蘭,她們都會成為東宮的妃妾。”
巫霜沒想到東宮後苑會這麼熱鬧,溫皇後還是一點都舍不得虧待她兒子啊。
*
上元燈會這夜,巫霜約了蕭子期賞燈,她早早來到朱雀橋上,望着四面八方的煙火燈海,口中喃喃念着“雙往雙歸”。
她與蕭子期不是新婚夫妻,若一同看燈,那便是私密幽會,是要被人诟病的,所以她戴了一扇螃蟹面具在臉上。
“小雪,好久不見,你在這裡等誰?”
巫霜循聲望去,是豔妝麗服的王蟬。
沒想到自己戴了面具還能被王蟬認出,真是冤家路窄。
“我沒有在等誰,單純想來看看花燈。”巫霜道。
王蟬笑道:“我還疑惑,子舒哥哥今夜陪我出宮看燈,定是沒有時間赴你的約的。”
是得意至極的一張臉,是充斥炫耀的語氣。
巫霜不欲與王蟬糾纏不休,轉身就要下橋,去别處等蕭子期來。
卻不想王蟬扯住她的衣袖。
巫霜見蕭子舒正上橋來。
王蟬将臉頰貼在巫霜腮邊,與她耳語道:“今日恰好你在這裡,我便讓你看清子舒哥哥的心意。”
王蟬往後一倒,牽扯着巫霜一起掉下朱雀橋,落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岸上有人扯着嗓子大喊:“兩個小娘子落水了!快來救人呀!”
熟識水性的巫霜并沒有沉入河面之下,但被在水中故意掙紮撲騰的王蟬用力一推,被推到一條扭動着身子的水蛇旁。
巫霜見跳入河中的蕭子舒将王蟬撈了上去,自己卻拼命躲開那條水蛇貼上來。
幸好蕭子期也跳下河來,徒手揪住了那條水蛇往岸上一甩,又帶着巫霜遊上了岸。
王蟬早已披上了蕭子舒的大氅,她眼淚汪汪看着上岸的巫霜。
“小雪,你知我不會凫水,為何還要将我推下朱雀橋?”
蕭子舒狠厲地盯着面前這個戴着螃蟹面具的小娘子。
“巫三娘子,阿蟬身子骨弱,你若對吾今夜陪阿蟬出宮賞燈有怨怼之心,盡可将氣撒在吾身上,阿蟬畢竟是一直關懷疼愛你的堂姐,你怎可遷怒于她?”
巫霜裹着蕭子期為她披上的大氅,此刻身寒不及心寒。
她嗤笑一聲,丢下一句“我不屑害她”,便揚長而去,由得王蟬去向蕭子舒撒嬌扮癡。
今夜賞燈的心情也沒有了。
蕭子舒望着巫霜遠去的身影,覺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她,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
*
乾清宮,寝殿内室。
溫皇後坐在雕花貼金的龍床前,将碗中藥湯一勺一勺喂給靠坐在軟枕上的建安帝喝。
建安帝面容憔悴,“阿蟬已行過笄禮,過幾日便安排她出降北境。皇後,你可舍得阿蟬?”
溫皇後知建安帝死期将至,也不願意再裝了。
“臣妾自然舍得,恐怕是天上的昭德皇後不舍得嫁女。”
“皇後,你糊塗了,昭德皇後之女是小雪,阿蟬是清陽長公主的女兒。”
“是陛下糊塗了這麼久,巫三娘子與阿蟬同年所生,生辰相差幾個時辰罷了。臣妾當年命人交換了巫三娘子與王蟬的襁褓,昭德皇後與清陽長公主互相養了對方的女兒那麼多年,絲毫沒有察覺。”說到這兒,溫皇後解恨地揚起唇角。
建安帝睜大了龍目。
溫皇後冷笑道:“臣妾見清陽長公主縱容阿蟬虐打巫三娘子,卻不知阿蟬欺侮的是她自己的女兒,臣妾見昭德皇後至死沒有認回她的親生女兒,臣妾見阿蟬謀殺她同母異父的胞弟與生身母親,隻覺得這心裡啊,無比快意。這世間,可還有比女兒弑母、姐姐殺弟更為好看的場面?陛下,臣妾死了三個女兒,昭德皇後怎麼就不能死一個女兒呢。”
建安帝咳起來渾身抖如篩糠,他額角間的青筋暴跳,連嘔了好幾口血。
“你這賤婦!你這賤婦!”
奈何她是太子生母、一國皇後,太子仁德至孝不可廢,誅皇後隻會傷父子之情,甚至動搖國本。
溫皇後和顔悅色道:“陛下隻能罵罵臣妾,卻不能殺臣妾,因為隻有臣妾在,才能奉養好陛下的生母。”
“朕去後,不與你合葬一穴。”
“陛下厭絕了臣妾,可知臣妾當年嫁給陛下之時,也是對陛下滿心期許,臣妾的良善都是被這座皇城磋磨盡的。臣妾與陛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偏偏老天爺捉弄人,既生我溫柔,何生她巫清?”溫皇後流下兩行清淚,放下藥碗到幾案之上,跪于地上向建安帝行了大禮,“臣妾祝陛下來世不做天家子,能與心上人,白首不分離。”
溫皇後離開寝殿後,建安帝命人去确認過溫皇後所言是否屬實,而後召巫霜前來。
建安帝告訴了巫霜她的身世。
“你可以選擇子舒,也可以選擇子期,甚至可以兩個都不選,随你自己的心意。”
巫霜沉思良久,答:“臣女要報昭德皇後生養之恩。”
送王蟬出降北境的隊伍是在三日後出發的。
這幾日着了風寒的巫霜與蕭子舒約定在永安侯府的前院正廳相見。
她立在屏風後。
蕭子舒見屏風上那道颀長袅娜的人影朝自己低首一拜。
沙啞難聽的女音響起。
“請殿下……去追回王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