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成手環的小刀離開天的胸膛隻有二十厘米,遊稚隻需要翻手握住刀柄,再狠狠插進開天的心髒,就能結束這一切。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然而,看着眼前這張與程澍極為相似的臉,他卻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怪不得程澍臨走前神神秘秘地叮囑“不要相信開天的話”,遊稚這才明白其中的深意。可他疑惑的是,開天并沒有如傳言中那般冷血無情,也沒有刻意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相反,他的态度平和,甚至帶着些許探尋的意味。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遊稚腦中亂成一團,程澍一直以來都太過神秘,他從未提及自己的過往,如今回想起來,這個人的來曆确實撲朔迷離。
“那啥……”遊稚有些尴尬地别開視線,推開開天的手,讪讪道,“我臉上髒,您還是别摸了吧。”
開天盯着他,忽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叫我‘你’就行,我們以平輩相稱。屋子裡的東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喜歡的話也可以調整擺設。”
“哦。”遊稚心不在焉地答道,滿腦子都是任務與程澍,他終于明白為什麼影視作品裡的反派總是醜陋無比——長得像程澍的反派,根本讓人下不去手。
開天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語氣帶上了一絲關切:“你在想什麼?肚子餓了?還是累了?”
遊稚回神,心裡卻忍不住嘀咕——程澍從不問他這類問題。
程澍總能精準捕捉他的情緒,不需要開口,就知道他要水還是擁抱。而眼前的開天,盡管與程澍相似,卻又透着一種微妙的陌生感。
“我想喝飯……”遊稚走神之際,話在原地打了個轉,“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随便弄點吃的吧,我不挑食。”
開天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起身,順勢揉了揉遊稚的頭發,走進廚房穿上圍裙,開始切菜。
遊稚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到程澍。
那時候他們剛從拍賣會逃出,躲在商業區的百貨大樓裡,程澍用現成的食材給他煎牛排,遊稚一邊吃一邊吐槽“這也太貴族了吧”,結果換來程澍無奈的笑聲。
他從未見過程澍穿圍裙切菜,但他能想象那畫面——認真投入,舉止幹練,甚至嘴角可能會挂着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遊稚看着開天的背影,忽然有些晃神。
如果回到現實世界,程澍也能這樣隻對自己一個人好,該有多好。
“向來都是一個人住,也嘗不出好賴,湊合吃吧。”開天将餐盤擺上桌,一邊解開圍裙,一邊随口說道。
遊稚回過神來,走到餐桌旁,看着兩菜一湯的簡單家常菜,在這個亂世中竟顯得格外溫馨。
他已經記不起母親上一次給他做飯是什麼時候了,記憶裡隻剩下一間擁擠的出租屋、一個人的夜晚、孤單的吊燈。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如果不合口味,我可以再做。”開天的聲音低沉而溫和。
遊稚盯着餐桌,忽然問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想問什麼都可以。”開天放下餐具,靜靜地看着他。
遊稚遲疑了一下,最終開口:“你……為什麼會買我?”
開天微微挑眉,似乎有些驚訝:“他沒告訴你?”
“誰?”
“程澍。”
遊稚一愣,連忙搖頭:“他從沒跟我提過。”
開天輕哼一聲,像是對某個預料之中的答案感到不滿。
“那他是怎麼跟你說我的?”
遊稚遲疑了一下,實話實說道:“他隻是說,讓我不要相信你。”
開天聽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似乎帶着些許不滿,甚至是……嘲諷。
“他果然還是老樣子。”開天輕聲自語,目光幽深,“你以為,他出現在你身邊的動機有多單純?”
遊稚心裡猛地一沉,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開天看着他,緩緩說道:“你一直在尋找答案,不是嗎?那麼——看看這個吧。”
開天從櫃子裡翻出一張照片遞給遊稚,照片已經泛黃,盡管經過塑封,仍然難掩時間留下的痕迹。遊稚接過,仔細端詳,照片上是一個男孩與一個機器人,雖然影像略顯模糊,但他一眼就認出,男孩的五官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照片的右下角,還留有一行手寫的小字:“阿澍的零歲生日。”
“這……是我?”遊稚心頭一震,聲音微微發顫,“不對……這是……吳荥?”
“嗯,這是他創造我的那天。”開天輕聲道,語氣裡透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痛楚,“那天,他很開心……隻是,那時的我還不懂什麼是‘開心’,或許現在,也依舊不懂。”
遊稚的内心仿佛被巨石攪動,翻江倒海。盡管他無條件相信程澍,但這個男人确實藏着太多秘密,讓他們之間始終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嚨幹澀得發痛,啞聲道:“所以……你們找到我,是因為我長得像吳荥?”
“不是‘像’。”開天的目光深邃如夜,認真地說道,“你,就是吳荥。”
遊稚渾身一僵,瞳孔微縮,仿佛雷擊般僵在原地。
“或者更準确地說——你有着吳荥的基因,和遊稚的記憶、思維。但這并不意味着你是誰的複制品。”開天停頓了一下,緩緩補充道,“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存在。”
遊稚的心髒狂跳不止,腦海中轟然作響。
他是吳荥的克隆體?
他一直以來所認知的自己,竟然隻是某個偉大科學家的……延續?
如果這是真的,那他究竟是誰?
遊稚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身體是吳荥,而我的意識卻是遊稚?”
“可以這麼說。”開天看着他,眼底的情緒深不可測。
盡管如此,遊稚依舊選擇相信,程澍愛上的,是他真正的靈魂,而不是因為他這具身體承載了吳荥的基因。
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眼神堅定:“無論我是吳荥,還是遊稚,亦或是一個新的存在,我都相信——程澍對我的感情是真的。所以,你大可不必試圖挑撥我們。”
開天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趣。”他輕歎道,眼底的情緒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遊稚并不想和他兜圈子,直接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和程澍的真正關系了嗎?”
開天靜默了一瞬,緩緩開口:“在我發現吳荥的基因流入生育莢的那天,我就預感到——他終究會‘重生’。”
遊稚死死盯着他,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所以,你在吳荥的克隆體誕生後,便派人監視?甚至……故意安排程澍接近我?”
“不。”開天搖了搖頭,“程澍不是我安排的。”
遊稚愣住:“什麼意思?”
開天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在确認吳荥的基因數據被放入生育莢後,我傳輸了一份意識到一具完全仿生的機體中,試圖接近你,觀察你,看看‘吳荥’以另一種方式誕生後,會成長成什麼模樣。”
“……完全仿生體?”遊稚的認知再次受到沖擊,“你是說,這種技術早就存在?”
“吳荥曾經發明過,但他去世之前,并未公開。”開天沉聲道,“而他死後,我失去了生存的意義。機器人是為某個特定目的而制造的,而我的意義,原本就是陪伴吳荥。”
遊稚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