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頓時凝滞。

程澍嗤笑一聲，眼底閃過一抹嘲諷：“老頭子還真是夠荒唐。”

校長額角滲出冷汗，不敢回應，隻能低頭繼續翻閱文件，盡量降低存在感。

程澍緩緩擡手，指尖輕敲桌面，沉思片刻後擡眸，眼神淩厲如刀鋒：“規矩能改吧？”

校長一愣，旋即點頭：“當然可以。隻要董事會通過，我們立刻就可以調整招生政策。”

“那就去改。”程澍語氣幹脆，不容置喙，“今年重點培養學生的标準重新制定，條件放寬，優秀的孩子不該因為家庭背景被擋在門外。”

校長立刻明白了程澍的意圖，神色恭敬：“明白，我們馬上着手修改文件，争取盡快執行。”

程澍滿意地颔首，起身理了理袖口，淡淡道：“既然如此，這孩子的錄取通知就趕緊發出去。政策調整本就是為了吸引更優秀的生源，效率要快，别耽誤了。”

“程先生放心，我們一定加快流程。”校長立刻點頭。

——

幾日後，遊稚接到了學校的電話：“遊先生，關于您兒子的入學問題，我們已重新審核，學校決定破例錄取遊時霖。”

當時他正坐在辦公室處理一份技術評估報告，聽到這話眉頭微微一皺：“之前不是說不符合條件嗎？怎麼突然就改了？”

電話那頭，校長笑意懇切：“今年我們調整了招生政策，希望吸納更多在科學素養和潛能方面突出的學生進行重點培養，特别是在數學、物理、計算機方向上，我們準備設立強化課程與競賽支持項目。霖霖在各項能力評估中表現極為出色，非常契合我們的目标方向，所以校董會決定特别錄取。”

遊稚未立即回應，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我需要考慮一下。”

“當然，您可以慢慢考慮，我們會為霖霖保留名額，您随時可以聯系我們。”校長态度謙和。

挂斷電話後，遊稚靠在椅背上，擡手按了按眉心，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當然希望遊時霖接受最優質的教育資源，但這所學校的背景與圈層，讓他心存顧慮。

這不僅是一所學校，它代表的是一個特定階層——那裡的學生幾乎全來自權貴家庭，而霖霖的真實身份……

遊稚最擔心的從來不是學習壓力，而是那群孩子的家庭與眼光。如果霖霖的出生背景被揭開，是否會有人冷眼相待，甚至排擠打壓？

更令他介意的是，這一系列轉機發生得太過蹊跷，招生政策調整的時機也過于巧合。

這背後，顯然有人在推動。

可是誰？誰有能力，也有動機，在這種關鍵節點出手？

這天晚上，遊稚和初照人、初見月圍坐在初家的客廳，桌上鋪滿了各所學校的招生簡章、師資評估報告，以及家長論壇上的反饋資料。

初家的落地窗透進庭院裡的景觀燈，柔和的光線灑在木質桌面上，營造出一派溫暖靜谧的氛圍，然而屋内的氣壓卻沉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遊稚揉了揉太陽穴，攏了攏披在身上的毛毯，語氣低沉疲憊：“綜合來看，公立學校的硬件雖然還在完善中，但師資力量穩步提升，尤其新區規劃清晰，未來的發展潛力不小。加上政府資金傾斜，短期内應該能實現較大躍升。”

初照人點頭附和：“是的，而且政府的合作方投入很大，尤其是從全國範圍内高薪聘請了一批優秀教師。從學術水平看，這幾所學校未來的成績不會差。”

“那國際學校這邊呢？”初見月一邊翻閱資料，一邊皺着眉，“校長那邊還等你的回複，而且看得出來，他們非常期待霖霖的加入。”

遊稚的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目光沉靜：“我始終覺得，那所學校的教育理念和環境并不适合霖霖。我不希望他在充滿階級意識的環境裡長大。那些孩子大多出身老錢或新貴家庭，從小接觸的世界就帶着優越感，這種觀念一旦形成，很難再校正。”

初照人倚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沿：“如果那所學校真有程家的背景……萬一他們識破霖霖的身份……”

“目前沒有迹象表明程澍已經知道霖霖的存在。”遊稚語氣平穩卻冷冽，“他這段時間三天兩頭來辟雍‘關心’我，還帶人過來主動詢問是否需要優化設備配置，甚至想直接投資實驗室。如果他知道霖霖的事，以他的性格，要麼早就攤牌，要麼已經借故施壓逼我讓步，絕不會繼續裝作無知。”

初見月也暗中打聽過，确實，這所國際學校的校董姓程，但并未查出與程澍有直接關聯。這一發現雖令他們暫時安心，但考慮到今年正值學校啟動精英生源擴招計劃，董事會若親自介入招生環節，風險依舊存在。

沉默良久，遊稚輕輕吐出一口氣，眼神堅定：“我決定了，就選新區那所重點公立學校。”

初見月揚眉：“确定不再考慮？”

“嗯。”遊稚點頭，語氣堅定，“不管程家有沒有介入國際學校，我都不會把霖霖送進去。新區政府正推進教育公平，配套政策到位，這些新校項目幾年内一定能脫穎而出。霖霖不需要在虛假的權力規則中成長，他值得一個相對純粹的成長環境。”

初照人微笑點頭：“你既然想清楚了，那就這樣決定吧。”

最終，遊稚毫不猶豫地為遊時霖提交了新區重點公立學校的入學申請，并托人詳細了解招生流程與師資分配的最新進展。他沒有明确拒絕國際學校，隻是禮貌而簡短地回複了校長，表示“正在考慮其他選項”，沒有明确拒絕。

與此同時，瀚海集團旗下的私人會所内，一間燈光柔和的會客廳中，程澍半倚在皮質沙發上，指尖緩緩翻閱着剛送來的資料。厚厚一疊文件攤在桌上，最上方壓着幾張入學申請表的複印件，學校名稱赫然在目。

當他看到其中某一欄的内容時，指尖微微頓住，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了敲桌面。随即，唇角緩緩揚起一抹意味難明的冷笑。

“公立學校？”

他低聲重複，語氣中帶着不屑與戲谑，“遊稚，你這是在跟我賭氣，還是在拿孩子的未來開玩笑？”

他合上文件，眸光一沉，轉向一旁的助理。

“張禹。”

“在。”張禹立刻上前，态度恭敬。

“去聯系新區教育發展辦公室，要一份最新的政策調整和資源分配報告，越詳細越好。另外，打聽一下今年那所重點學校的師資變動和預留學位情況。”

“明白，我馬上去辦。”張禹點頭，迅速退出。

會客廳重新恢複寂靜。

程澍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那份申請表。白紙黑字，字迹清秀有力，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遊稚之手。

他伸出手，指腹緩緩滑過那一行寫着孩子名字的地方，動作輕柔，卻帶着某種隐秘的壓迫感。

眼底的光逐漸轉冷，譏诮與不屑一同湧現。

“還真是鐵了心，不想讓我靠近你們。”

他低聲喃喃，語調沉靜，眼神卻愈發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