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小時,他的心情并未如預想中那般焦躁,反而帶着一種出乎意料的安甯。
他終于擁有了一種歸屬感。哪怕這種歸屬是遊稚刻意劃定的界限,哪怕這紙契約充滿了限制與控制,他依舊甘之如饴。
遊稚不會輕易信任或依賴他,這一點他早已清楚。
但這一次,他願意慢慢地、穩穩地去證明自己。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重新回到遊稚身邊的方式。
他想過強硬地逼迫遊稚妥協,甚至想過借助遊時霖作為籌碼,換取接近的機會。
可如今,真正擁有了進入遊稚生活的資格,他才發現,自己連一絲争奪的欲望都沒有了。
他隻想被允許留在他們身邊。
程澍深吸一口氣,擡頭望向遊稚。
“什麼時候搬?”他的聲音低沉,語氣卻意外地平靜。
遊稚微微皺眉,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
“等霖霖情況穩定。”他頓了頓,像是臨時做出的決定,“明天吧。”
程澍輕輕一笑,嘴角略帶柔和。
“好。”
他的嗓音輕得仿佛被夜風吞沒,卻又分外清晰。
這一晚,兩人都沒再多說什麼,隻是沉默着各自回到座位,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安全距離。
但命運的齒輪,已在不知不覺中将他們轉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從醫院離開後,程澍沒有立刻回家,而是站在醫院門口,望着夜色沉沉的城市,深吸了一口氣。
他終于邁出了這一步。
他已不再是那個被拒之門外的人,至少——在霖霖和遊稚的世界裡,他被允許踏入。
夜色愈發深濃,城市燈火如繁星閃爍。程澍握着方向盤,駛入市中心最昂貴的私人住宅區。
黑色奧斯頓·馬丁 DBS SuperVelocita 在夜幕中滑行,車身線條映出霓虹的斑斓光影。引擎低沉的轟鳴聲回蕩在空曠街道,四周路燈和交通信号燈在自動識别車牌後無縫切換至專屬通行模式。
駛入凱旋私邸時,他并未減速。超聲波感應系統在車牌識别後便打開了防爆級安保大門,門口安保人員整齊列隊,微微颔首緻意,門禁系統精準确認身份。
地下車庫内,私人電梯已等候多時。這裡的車位為全封閉獨立車庫,他的豪車緩緩駛入,懸浮感應闆鎖定車位,随即車庫門閉合。智能系統自動識别身份,專屬電梯門滑開,内部以鍍金定制飾面包裹,四周屏幕實時顯示天氣、金融市場動态以及私人行程。
電梯平穩上升,悄無聲息,一路通過多道生物識别認證——虹膜掃描、指紋驗證、心率匹配系統無縫運行,确保使用者僅限于程澍本人。
頂層抵達,電梯門緩緩開啟,迎面而來的是一整片開闊的落地窗,城市夜景盡收眼底。霓虹燈影折射在玻璃幕牆上,仿佛另一座平行世界正沉靜流轉。
玄關處,AI智能感應系統已将室内燈光調整為他熟悉的暖金色調,空氣中緩緩彌散出私人定制香氛——白松露與雪杉木香,柔和安神,悄然融入他生活的每個角落。
“歡迎回家,程先生。”
AI家居系統以低沉優雅的語調發聲,宛如一位訓練有素的私人管家。而真正的管家李叔則靜立一旁,神情沉穩,身姿挺拔。他跟随程澍多年,寡言慎行,卻總能在關鍵時刻将一切都安排妥帖。
室溫早已自動調至23.5°C,濕度控制在最适宜的範圍内,一如既往的精準與克制。
程澍站在客廳中央。他在這裡住了多年,但此刻,卻莫名生出一絲疏離感。
這間頂層豪宅位于城市最繁華的核心,獨占整層空間。挑高六米的客廳透過全景玻璃俯瞰城市燈海,室内裝潢考究極緻:定制檀木家具,來自歐羅巴的水晶吊燈,米白色真皮沙發,以及以波西羊毛手工編織的地毯。每一寸細節,都盡顯尊貴與奢華。
這是一座為權勢與财富打造的城堡。
每一件家具皆出自全球頂級品牌,由非遺工匠手工打磨的廚房櫥櫃、搭配最先進的智能家電系統——即便他本人從未使用過廚房。
李叔早已備好夜宵,餐桌上是一鍋慢炖的鳌洲M9牛肉湯,搭配現磨黑松露面包。這本是他日常飲食的一部分,用以精準控制碳水與蛋白質攝入,配合健身計劃保持最佳狀态。可他今晚連一眼都沒看。
他緩步走進酒窖,環顧四周,那些被溫控系統恒定保存的紅酒一瓶瓶安靜排列,從拉費1982年到限量版的洛曼尼·康帝,每一瓶皆标有專屬編号,價值不菲。
再往裡,是他的私人影院,頂級隐藏式音響系統環繞四壁,4K超寬幕能呈現電影級沉浸體驗。他卻幾乎從未真正坐下來好好看過一部電影。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審視這間房子——這座為他量身定制的頂層豪宅。
過于完美,反而冷得像個展廳。
腳下是柔軟得近乎浮空感的地毯,他走過那條二十多米的長廊,兩側陳列着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珍藏。每一幅畫作都是真迹,每一件擺件都曾出現在拍賣行的目錄冊上。他卻從未真正駐足欣賞,它們就像空氣一樣,理所當然地存在于他的生活裡。
燈光随着他的步伐一盞盞亮起,牆上的智能面闆同步更新着他的健康指數、行程安排、空氣質量和室内濕度。香氛系統開始運作,并每隔一周更新配方。
他走進主卧,燈光自動調至柔和暖黃。巨大的床足以容納三人并排躺下,床品一周一換,始終保持着最舒适的狀态。一角的留聲機緩緩轉動,法語男聲低唱着那首他偶然聽到便愛上的旋律:
“Et si tu n’existais pas,Dis-moi pourquoi j’existerais……”
他推開陽台的落地玻璃門,走到露台。那裡連着一座無邊泳池,夜風拂動水面,月光映照在波光粼粼上,映出城市最華麗的夜。
這一切,精緻得近乎無可挑剔。
可正因如此,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隔閡。
他轉身走向衣帽間,那道黑金雕花的大門在他指尖滑開,燈光感應而起。
這是比許多人整套住宅還要寬敞的空間,三面牆體由頂級玻璃衣櫃圍繞,天花闆高達五米,内部以深色胡桃木鑲金勾邊,每一件衣物都被按季節、風格、場合精準歸類,像一座私人高定時裝館。
中央是長達四米的皮質收納台,上方擺放着頂級定制袖扣、腕表、皮帶,旁邊是一整排玻璃展櫃,整齊陳列着他的高級鞋履,從法黎到米藍,每一雙都記錄着某個時代的潮流尖端。
程澍站在這片充滿秩序與價值的空間裡,環顧四周,卻忽然皺了眉。
他沉默許久,喃喃低語一句:
——我該帶些什麼過去?
過去的二十多年裡,程澍從未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衣物一向由李叔定期更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具體有哪些衣服,更遑論親自挑選。
“李叔,我自己來收拾。”他語氣平靜地開口,“你去幫我把行李箱拿過來。”
李叔站在門口,神色從容,仿佛這一切再自然不過:“好的,少爺。”
程澍緩步走到更衣室中央,四周展示櫃内的西裝排列整齊,每一件皆為全球頂級裁縫的量身定制,從布料選用到針腳弧度都無懈可擊。肩線貼合得如第二層皮膚,内襯繡着他的名字縮寫——這些細節,他從未留意過。
他拉開一個抽屜,真絲睡衣整齊疊放,黑色、深藍、墨綠……每一件都經過特殊工藝處理,質地如流水貼膚,無聲地彰顯着奢華。
指尖觸及衣料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住。
——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穿這些去遊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