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聽說了嗎，昨夜王爺被秦姨娘叫走了，這天都快亮了還沒回新房呢。說是大公子肚子疼，王爺連新王妃的蓋頭都沒掀，就走了。”

“啊，她一個侍妾，連庶妃都不是咋這麼大膽，不怕以後王妃針對她。大公子真的病了嗎？”

寅時三刻，守門的王婆子打着哈欠，對前來交班的李婆子分享着這一晚的看到的八卦。

“啧，病啥病。連太醫都沒叫，就府醫過去了，肯定沒啥大事兒。”

又幾個早起交班的婆子看到這裡有八卦也加入進來。

“這秦姨娘之前看着規規矩矩的，咋新王妃才進門她就跳起來了。”

“她給王爺生了長子，還有王爺寵愛，怕個啥。”

“可，咱們平時瞧着，王爺對秦姨娘也沒啥特别啊……”

“不過新王妃看着可就慘了，王爺居然一點面子也不給……”

李婆子看到對面走過來一隊侍女，連忙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快散了吧，今天還有好多活兒忙着呢。”

都是在大宅子裡面混的，幾個婆子也知道來人了，連忙四散着走開。

李婆子看到幾個侍女走近，連忙笑着道：“青霜姑娘給王妃拿早膳呐，有什麼需要老婆子幫忙的您吩咐一聲就行。”

青霜冷着臉看都沒看李婆子一眼，帶着幾個小丫鬟頭也不回的走過。

沒得到好臉，李婆子也不惱，老神在在的守着門。

夜色如墨漸漸褪去，東方泛起一抹魚肚白。喜房内，沉水香的清冽與脂粉的甜膩交織在一起，氤氲出一股旖旎又略帶壓抑的氣息。那對鎏金蟠龍燭台上的紅燭已燃至盡頭，燭淚凝結成珊瑚般的形狀，燭芯偶爾爆開幾粒細碎的火星，映在孟悠然繡着百子千孫紋的裙裾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在訴說着這一夜的漫長與孤寂。

燭光搖曳，映得孟悠然的面容忽明忽暗。她怔怔地望着鏡中的自己，那張年輕的臉龐還未染上歲月的風霜，眉眼間卻已透出一絲疲憊與茫然。她擡手輕輕撫過自己的臉頰，指尖觸到的溫度讓她恍惚——這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真實？

這是她的新婚夜，卻沒有新郎。新郎去哪兒了？

孟悠然晃動昏沉的腦袋，思緒如潮水般湧來。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理清這紛亂的記憶。哦，她想起來了。那一夜，她和晉王大婚，紅燭高燒，賓客滿堂，可就在她端坐喜床等待時，晉王卻被妾室匆匆叫走。他們的庶長子病了，晉王心急如焚，連一句解釋都未曾留下，便匆匆離去。

因為這事兒，她被幾個妯娌明裡暗裡諷刺了好幾年。

孟悠然回想着自己這一生的種種，和現在所處的場景，總感覺如夢似幻毫不真實。

“娘娘，天快亮了，您好歹歇一歇，一會兒還要進宮謝恩呢。”宋媽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幾分心疼與擔憂。她端着一杯熱茶，輕輕放在孟悠然手邊的幾案上，茶香袅袅，驅散了幾分夜色的寒意。

孟悠然擡頭看向宋媽媽，眼前的婦人一身喜慶的打扮，可看向她的眼神卻充滿了憐憫。她記得宋媽媽，這個總是在她身邊勸她多多忍耐，總說夫君是天，是她一生的依靠，父親繼母都是為她好，要她好好讨好他們。

她已經忘記宋媽媽是什麼時候死的了，如今，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還是讓她驚詫不已。

她低頭摩挲着腕間的碧玉镯，那是冊封典禮上太後親手所賜的禮物。镯子冰涼光滑，觸感真實得讓她心頭一震。這冰涼的觸感刺破了她的混沌，終于令她确信——這不是前世壽康宮裡常做的那些浮生若夢的舊憶，她是真真切切回來了，回到了剛剛嫁給晉王的時候。

孟悠然接過熱茶，輕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讓她稍稍清醒了些。她的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上了做太後時那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讓丫鬟們都進來伺候梳洗吧，時辰也差不多了。”

宋媽媽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卻又忍不住絮叨起來：“娘娘您别擔心，您和晉王才剛剛成婚，以後日子還長着呢。晉王以後總會知道王妃的好，您這般賢淑端莊，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孟悠然将茶盞往幾上一放，杯碟撞擊桌面的聲音清脆而突兀，終于讓宋媽媽收了聲。她擡眼看向宋媽媽，目光平靜卻帶着幾分淩厲：“媽媽，不必再說了。”

宋媽媽一愣，随即低下頭，用帕子掖了掖發紅的眼角，低聲應道：“是，老奴多嘴了。”她退後幾步，轉身出了房門，背影顯得有些佝偻。

孟悠然閉上眼想着今後的打算。

重來一朝她是沒想過的，她上輩子已經爬過了權力的頂端，唯一遺憾的是年輕時日子太過自苦，難道重來一次就是為了解決這麼點小遺憾。那上天未免對她太好了。

外間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兩排侍女頭魚貫而入。

青霜帶着兩個小丫頭給她梳妝，最後拿着一支翡翠琉璃簪子要給她簪上，孟悠然道：“怎麼用這個？”

青霜小心翼翼的回道：“娘娘，昨晚王爺……咱們今天是不是應該低調一點……”

孟悠然面無表情：“不必，把太後娘娘賞賜的金雀鳳钗給我帶上。”

青霜本想勸王妃，說咱們初來乍到應該低調一點，但看到孟悠然的冷臉，她突然不敢了。

奇怪，她在侯府已經和王妃相處過一段時間了，王妃之前還是個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小姑娘，怎麼突然變了。

梳洗打扮好了之後，廳内已經準備好了一大桌子早膳。

她一晚上沒休息，本來有些疲累的，但看到這一桌子早膳，突然就精神了。

上輩子後面幾年，她的身體越來越差，每日隻能吃些清淡飲食，有時候一天可能隻進得下一小碗粥。現在看着這一桌子美食，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饞蟲都快從嘴裡跑出來了。

管他呢，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灌湯小籠包，水晶餃子，雲蝶糕，蝦皮小馄饨……

她每樣都吃了點兒，好歹還記着要進宮謝恩，沒敢把自己吃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