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七皇弟。”孟悠然指尖無意識地絞緊了帕子，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風裡。

前世記憶如潮水漫湧——那個月色朦胧的夜晚，少年攥着她的手腕一路奔向渡口。出巡的樓船泊在江心，燈火映着粼粼水光。他說“跟我走”時，眼底灼亮如星火，幾乎要将她燙傷。

若不是...若不是那時她心裡還惦着趙瑜...

想到這裡，孟悠然隻覺得耳根發燙，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七皇弟。”她勉強牽出一絲笑意，終究是叫不出那聲親昵的“小七”，隻得匆匆道：“出來久了，宴席将開，這便告辭了。”

不等趙珏回應，她便拽着如雙快步離去，裙裾在青石闆上劃過急促的弧度。

“七哥！”

“甯王殿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封月婵從假山後探出身來，章若雲緊随其後，雙頰暈紅如染了胭脂。

“七哥，你方才與誰在說話？”

封月婵大咧咧地拍打衣袖上的塵土，絲毫不見閨秀矜持。章若雲卻已盈盈下拜，眼波流轉間盡是嬌羞。

“你們怎麼在此處？”趙珏态度平淡，和封月婵之間竟無半分未婚夫妻的旖旎。

“若雲給殿下請安。”章若雲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

“免禮。”趙珏不欲多言，廣袖一拂，“宴席将啟，本王先行一步。”青色衣袂翻飛間，人已遠去。

封月婵摸着下巴嘀咕：“剛剛七哥肯定在和誰說話……是誰？莫不是孟悠然吧。”她全然未覺，身側的章若雲正癡癡望着那道遠去的身影，指尖将帕子絞出了褶皺。

午膳時分，春陽漸暖，公主府撤去了四周的擋風屏。園中花影扶疏，戲台上朱漆欄杆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鑼鼓聲起，名伶水袖輕揚，好戲開場。

長樂公主抱着襁褓中的小郡主緩步而來，錦緞裙裾在青石闆上逶迤而過，似流雲拂地。小郡主戴着綴滿明珠的虎頭帽，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衆人。

“恭喜公主喜得明珠！“

“小郡主生得真真是玉雪可愛，眉眼間頗有公主的風采呢！”

貴婦們立即圍上前去，獻上精心準備的賀禮。各種各樣的長命鎖、翡翠平安扣、珊瑚手钏在錦盒中熠熠生輝。與公主交好的幾位夫人更是得了抱一抱小郡主的殊榮，園中一時笑語盈盈。

孟悠然與長樂公主并無深交，上輩子也關系平平，這輩子更是初次見面。她送了一枚青玉長命鎖，玉質溫潤，雕工精細，雖不似其他賀禮那般珠光寶氣，倒也雅緻合宜。

她剛退回席位，還未落座，一道嬌叱聲便橫插而來——

“孟悠然！你站住！”

擡眼望去，面前站着的正是下月即将入晉王府的側妃，曾鳳嬌。

曾鳳嬌是衛國公府三房的嫡女，着一襲海棠紅織金襦裙，發間金步搖随着她急促的腳步叮當作響。衛國公老夫人偏寵三房，曾鳳嬌更是她的掌上明珠。老夫人與太後年輕時曾并肩沙場，有過命的交情，因此即便太後不喜，仍應了老夫人所求，賜了曾鳳嬌側妃之位。

此刻，少女杏眼圓睜，粉頰含怒，海棠紅的裙裾随着她急促的步子翻飛，氣勢洶洶地攔在孟悠然面前。

孟悠然眉梢微挑，眸光淡淡掃過她發間顫動的金步搖，聲音如清泉擊玉：“曾小姐，你擋路了。”

四周原本喧鬧的貴婦們漸漸安靜下來，目光若有似無地投向他們，連戲台上的唱腔都仿佛遠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