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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一個孩子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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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開門的一刹那,杭豔玲的立刻笑成了一朵花:“你都到啦?我剛還問你幾點到站呢,怎麼也不回我一個!”

任由她接過自己手中的行李箱,杭帆警惕地朝客廳的方向掃了幾眼,這才彎腰換鞋道:“我怕你要來接嘛,”他說,“這點路,不至于的。媽,快五點了,你餓了沒有?咱倆今晚出去吃?”

“幹嘛要出去吃?”

做母親的,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到孩子回家,自然是早早地煮好了甜湯,又忙不疊地切了水果端出來:“你爹去看望朋友了,過會兒就回來。咱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一次,頭天晚上當然先吃點家常菜呀,你說對不對?”

眼看着杭帆喝掉了一整碗甜湯,杭豔玲這才笑意盈盈地端着空碗回到廚房裡。

“咱們附近商圈開了幾家新飯店,我前陣子和你安姨她們去過,”在竈台上炖煮的砂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仿佛是在為她的勞作進行歡樂的伴唱:“我已經打電話定好位置啦,明天中午在一起過去吃!今晚我買了雞,做你喜歡的紅燒雞塊。還有鲫魚,用來炖湯,到時候再給你用破壁機打一下,過濾之後,保證一點刺都沒有。”

“哎,小寶,今天外面天氣有點熱的哦,你吃冰棍不啦?特地買了你喜歡的荔枝冰棍,就在冷凍層裡,自己拿來吃呀!也别吃太多,知道的吧?”

在母親眼裡,與她血脈相連的這個孩子似乎從不曾真正長大。無論走出多遠,隻要杭帆回到她的庇護之下,他就永遠是那個小小的、脆弱的,需要她傾盡自己的所有去保護并養育的嬰孩。

“……知道的,媽。”

杭總監的喉嚨裡好似哽着一朵棉花。

杭帆的家鄉是一座富庶的江南小城。而杭豔玲的這套養老新居,不僅地段優越,而且交通方便,距離商圈與醫院也極近,均價實是不菲——便是扛上百餘萬的貸款,也隻得一戶九十餘平的中等房型。

久居在外,杭帆原是不希望在家中為自己留置房間的,他認為這是一種資源浪費。但杭豔玲卻說什麼也不能同意。

「這可是咱們家呀!」她一旦固執起來就完全不聽人勸:「回到自己家來,連個房間都沒有?這算什麼事!」

杭豔玲甚至還将他從小到大的所有零碎物件兒,都給一股腦兒地搬了進去。

「你小時候那些玩意兒,我一件都沒扔。」她很自豪地對自己的兒子說,「不信,等你回來了自己清點清點。」

每次推門進入自己的房間,回憶的潮水,都随着映入眼簾的一件件熟悉物品,溫柔地将杭帆包圍。

他看見書架上的那疊獎狀與證書(泛黃最厲害的那幾張,邊緣上都留着幾個油乎乎的指印,那是被媽媽帶去吃肯德基時留下的),在被仔細地抹平皺褶之後,整齊地摞在一起。

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杭帆用過的所有教科書,也全都按開本大小擺放在架子上,仿佛是一把記錄着時間流逝的尺。

散發着玫瑰柔順劑與陽光香氣的,是今天中午才晾曬完的嶄新床品。從枕頭到床單,都是清一色的黑(這是青春期的杭帆最喜歡的顔色,原因無他,中二而已)。而擺放在床頭的那隻毛絨恐龍,雖然灰撲撲的造型實在有點醜,卻是第一天進幼兒園的杭帆嚎啕大哭着不願松手的“好朋友”。

“你好呀。”杭帆伸手過去,輕輕地捏了捏它的嘴,“好久不見了。”在手指底下凹凸不平的,是一圈圈整齊又簇新的縫補線迹。

除了杭豔玲,在這樣破舊的玩具上,還會有誰願意為他留下如此認真的細密針腳呢?

鼻子蓦然一酸,杭帆緩緩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很小的時候,他也曾經有過很多玩具,是幼兒園最得老師寵愛也最被旁人羨慕的小孩。

在“父親”狠心地将母親抛棄之前,他也曾經牽着父母的手一起逛遍商場與公園,糖果點心都會如下雨一樣地從天上掉下來。

在那之後,在他們輾轉着搬家了許多次之後,遙控汽車與奧特曼,變形金剛和昆蟲标本,它們全都遺散在了漫長遷徙路的某處。隻有灰撲撲的毛絨恐龍,因為體積太大而不得不被杭帆抱在懷裡,這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幸免于難。

「還是很難受嗎?你要喝點什麼嗎?」九歲的杭帆因流感而發起高燒,杭豔玲流着眼淚為他掖好被角:「媽媽要去上班,你先睡一會兒好嗎?我把你的玩具洗過了,你抱着它睡一會兒吧,我中午就回來,好嗎?」

十一歲的杭帆因為讨厭吃胡蘿蔔而和媽媽吵架,放學回家之後,在毛絨恐龍的懷裡看見她留下的紙片。「粥裡不會有胡蘿蔔了,晚飯錢放在餐桌上。」她說,「記得洗你的恐龍,髒!」

杭帆長到十四歲,正是奇怪的自尊心膨脹到曆史最高點的時期,打死也不能承認自己喜歡過毛絨玩具。杭豔玲把他洗到褪色的恐龍給收進衣櫃裡,躲在一大堆換季的衣服下面,「萬一你以後想起它了呢?」她兒子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那我甯願去吊死。」

高中的應考壓力實在太大,在狂躁地撕掉了一整本草稿紙之後,十七歲的杭帆終于把老朋友從衣櫃裡解救出來。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嘴裡嘀嘀咕咕地背着公式與課文,手裡卻在狂捏棉花恐龍。杭豔玲沒再提起那個吊死不吊死的話題,她說:「好好考,小寶。你要好好學,要争氣。」

進入羅徹斯特酒業後的第一個購物節,杭總監正帶着新媒體部門通宵奮戰,Miranda女士也親自來給大家分發慰問品。除了一大堆食物飲料之外,每人的袋子裡都還有一隻質感軟和的大毛球。「解壓小道具。」同事對他解釋,「想殺人,或者想自殺的時候,用力捏它!會感覺好一點。很有效。」瞪着桌上的熒光色毛球,杭帆想起的卻是那隻灰撲撲的恐龍。

眨眼之間,他從小孩長成了大人,又已離家遠行那麼多年。

童年時代的玩具布偶,經過了不知多少次的洗滌與晾曬,連面料上的絨毛都掉落大半,隻留下一塊塊褪色不均的斑駁痕迹。

他無法想象,在那些獨自一人寂坐的數千晝夜裡,在家中撿拾了這件玩具的杭豔玲,将它再次洗淨晾曬,又仔仔細細地縫補上所有脫落破損之處時,懷抱着的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情。

“在全世界的所有事情裡,我最害怕傷害她。”

捏着毛茸恐龍的短胖爪子,杭帆無聲地對自己呢喃。

“我想要保護她,想要她不再被同一個人欺騙。”

可是,可假如這次是真的呢?假如那人确實浪子回頭,确實是因為愛情而想要結婚呢?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而我卻非要從中作梗不可……這會不會反而更加深刻地傷害了她?”

為何怕發生的總是最會發生?為何生活裡沒有參考答案?

為何人總要将手指抵上刀刃的兩端,默然等待着自己被更鋒利的一邊給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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