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前院時，陪了一路的李管家，比早前開門那會，看上去皺紋都多幾條。

他又恢複之前雙手交疊自然垂落的站姿，開口問道：“兩位道長看得如何？”

祿神不着急直奔主題，這種事情講究一個層層鋪墊。

他暫且繞過管家的疑問：“我們這位縣老爺，可是最近才到知縣上任的？”

“正是，我們家老爺是上月中旬，接到的調令，剛搬來這裡也就十日左右。老爺笃信風水，早有耳聞玄清觀美名，因而特地請道長們前來點播一二。”

紅芍客氣地擺擺手：“好說好說，縣老爺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她裝模作樣地打量一下四周：“這宅子方正，選的是個好地方。”

“聽道長這麼說我們就安心了。”

雖說紅芍和祿神完全沒有對過詞，但打起配合來還是相當有默契。

紅芍眉毛擰緊，猶疑片刻，她補充道：“隻是......”

祿神從後方伸手扯了扯紅芍的道服袖子，又小幅度地搖頭，示意她不要往下說。

這些刻意的小動作，當然被人精一樣的李管家，看在眼裡。

他連忙客氣道：“呵呵呵，兩位道長也都忙活半天，回去玄清觀還得走很久的路，眼下天色還早，不如到客廳用杯新茶，稍作歇息再走。”

紅芍暗想，魚兒上鈎咯。

祿神面上波瀾不驚，他不鹹不淡地拒絕道：“我們師兄弟二人還有事情，就不耽擱了。”

李管家搶先一步攔在通往大門的小路前，揉搓雙手讨好地笑道：“兩位道長就這樣離去，我們縣老爺回來後，定會責罵我招待不周，怠慢兩位，還請給我幾分薄面吧”。

說罷，李管家畢恭畢敬地低頭俯身，給紅芍和祿神拱手行禮。

紅芍嘟嘟囔囔，小聲地幫腔：“師兄我累了。”

李管家迅速判斷出，這兩個人裡面，哪個更好對付，他很熱情地招呼紅芍往客廳走去，視線餘光裡，再未反駁的祿神，默默跟在他的背後。

宅子裡的下人，低着頭默默給三人奉上剛泡好的新茶，又悄然無聲地退下。

李管家端起茶杯，示意兩位道長可以自便。

他品嘗一口杯中茶水，找個話題做引子：“我們剛搬來這裡沒多久，很多東西還沒采買好，這茶水也是簡樸了些，不知道兩位道長喝着可還順口？”

祿神維持好他老練深沉的人設，自然是不會搭腔的。

紅芍則是随和地回答道：“李管家謙虛了，此茶湯色紅豔，滋味順滑回甘，自然是極好的。”

“哎呀，兩位道長忙前忙後這許久，這是應該的。”

李管家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似是随意唠兩句。

“剛這一路看下來，道長可否有覺着，我們這宅子哪兒的布置格局不好。需要改動的大可提出來，我們縣老爺非常看重兩位道長，你們的建議，我們定會竭力配合的。”

紅芍回答：“這一片，我們也去過很多人的家宅看過，縣老爺這裡确實是個風水寶地，眼下這樣已經是這附近數一數二的好，縣老爺想要在這個宅子，平穩度過三年知縣任期，是沒有問題的。”

管家迅速抓到關鍵信息，笑呵呵地說：“倘若我們家老爺有鴻鹄之志，想要從這知縣，一步步往那京中這樣的地方走，又當何如？”

紅芍好整以暇地品茶，狀似嘴巴跑在腦子前面：“眼下這恐怕不好辦。”

她伸出手指在茶桌上，邊比劃邊說：“這裡往前三條街的一戶商賈，祖上有從龍之功，後人退下來，就安家在這縣裡，我見過他們宅内還供奉着高祖禦賜之物。那戶人家的幺子本就不一般，現在又乘這龍氣蘊養數年，自然這縣内官運、才華的氣韻都聚集在他那。縣老爺光改風水，恐怕是很難改變這個格局，不如等到三年後，調任換個地方？肯定能吸納更多的氣韻。”

“噢？我們初來這裡，對鄰居還不是很熟悉，不知道道長說的是哪戶人家？”

紅芍和祿神心照不宣，垂眸默默喝茶，不回話。

李管家見兩位道長都不吭聲，笑彎了眉眼：“我就是剛剛聽聞，那戶人家的公子頗有才華，想着報給我們縣老爺，日後他可以幫着向朝廷舉薦一二，沒有其他意思。”

祿神放下茶杯，陶瓷碰到桌面，那清脆響聲打斷對話，紅芍見狀，自然是很有默契地噤聲。

她默默跟着祿神站起，暗自給自己方才自然的演技，打個甲等的分數。

她尋思以後下凡，可以找機會套個花旦的凡人身份，過過戲瘾子，沒準也能赢得個滿堂喝彩。

兩人低頭打量自己衣物，确認站起不需要整理後，祿神跟管家說起道别的場面話：“茶水我們用好了，謝謝管家招待。天色不早，我們啟程吧。”

說罷他便拽着紅芍，不看不聽管家的挽留，迅速離開。

直到夜裡，紅芍和祿神捏了個訣，潛入白日來過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