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經過了多少個溶洞,終于來到了這條奔湧的暗河邊。
溶洞昏暗無光,北辰星環循聲望去,才看見被自己頭燈照亮的粼粼水波。
北辰星環用自己的頭燈一掃,她估算這條暗河足有近二十米寬,應該算是挺大的地下河了。
地下河的流向與他們的方向一緻,北辰星環想着如果他們有船之類的裝備,或許可以溯流而下,就不用辛辛苦苦走路了。
不過——她瞥了眼身前目不斜視的姚定坤——他看起來沒有要掏背包的意思。
大概是她的目光有些熾熱,姚定坤好心地解釋了一句:“我們隻兩人,行船不利于攻守水下生物,這畢竟是顆異星。”
這下北辰星環看着那寬敞到不能被她的頭燈徹底照透的暗河,隻覺得幽深之中生出了些可怖巨獸來。
确實,北辰星環還是記得這裡異獸密布的。即便是地下溶洞,也不是異獸無法踏足之地。
不過姚定坤有生物能檢測儀,“齊物”也一直在發射足以穿透地層的威懾信号,之前發狂的拟犀巨獸應該隻是意外吧,他們相對而言還是安全的吧?
對吧?
接下來的路,北辰星環就走得沒那麼心情舒暢了。走在這條暗河旁,她總忍不住擔心裡面會不會蹿出來什麼奇奇怪怪的異獸。
她真的不想這樣,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又或者說她有些太熟悉異星,随便一想都能想出好幾種可能埋伏在這種暗河裡的水生異獸,一個賽一個的頂尖掠食者。
作為一個反應沒這麼快、也沒有什麼戰鬥直覺、更不懂搏擊之術的研究者,北辰星環還是會産生害怕的心理的。
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可能令她一驚。
“北辰主任。”
姚定坤忽然出聲,竟也吓了北辰星環一跳,她下意識地顫了顫。
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隻轉過了身,溫和地望着她,放輕了聲音——他還記得擡高了些頭燈的角度,不至于晃到北辰星環。
“抱歉,吓到你了。換一條路,我們往那裡走。”
然後他伸手指向遠離這暗河的一個溶洞通道。
北辰星環遮了遮自己的頭燈,略有些疑惑地望了眼姚定坤。
這難道不會偏離路線嗎?
但姚定坤既已下了決定,就不會更改,他隻是告知,并不是問詢。他沒有多說什麼,再看了幾眼北辰星環,就徑直向那個通道走去。
走進這條通道,那如影随形的奔湧之聲竟小了許多。
北辰星環松一口氣的同時,好像明白了姚定坤繞路的原因。她帶着些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緒,看了眼身前這人似乎可靠的背影。
感動嗎?感動的,可是,更多的卻還是——自責吧……
她是一個北辰,這聯邦所有人都默認姓北辰的就該是孔武有力的一拳就能打趴異獸的威猛無比的天生的頂尖武士。就算再不濟,也該和她的二爺爺北辰空彌或者她的小堂哥北辰星夜那樣,是滿身肌肉的雖不甚精通拳腳但至少有幾分蠻力的研究者。
可她并不是,從來都不是。她學不會,她害怕。她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北辰。
北辰星環在心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說實話,她并不想一切總是因為她的軟弱或者無力而改變而惡化。她已經換了一個又一個環境了,她竟然還是做不到成為保護别人而不是被保護的那一個嗎?
她不想成為别人的桎梏。
可她畢竟不能苛責或是無視别人的好心善意。
“姚艦長,”北辰星環輕聲開口,“之前……謝謝您。”
北辰星環沒說得那麼明白,但姚定坤明白她指的是從遭遇拟犀巨獸、天坑墜落乃至這溶洞一路的所有事情。
姚定坤的頭燈微微晃了晃,他隻用平淡的語氣說道:“這是我應該的。”
畢竟,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保障她的安全”。而且,他還有不得不為的理由。
“你之前,傷得厲害嗎?”北辰星環試探着又問了句。
其實吧,都走了近兩萬米的路了,姚定坤并未表現出任何異樣,也從未放慢腳步,北辰星環現在問這個問題,晚了太久了。
北辰星環有些沒話找話,但姚定坤仍然一闆一眼地認真回答她:“不過一些皮外傷,并不妨事。”
那就好。北辰星環兀自點了點頭,擡頭試圖看清前面那人左顴下方的那個位置。
她記得那處有一道傷口,不知道傷得深不深,還是得妥善處理,要是破相了就不好了。
不過問題也不大,樓下生物基因研究部的那個局部細胞重構修複研究的副産品不就是祛疤技術,瘢痕組織再也不是難題。
被北辰星環的頭燈照了幾下,姚定坤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側過了自己的左臉。
讓北辰星環看了個真切。
好像隻是無心之舉一般,他平淡地擡手指着這個與最初那個溶洞極為相似的環境,與北辰星環說:“我們在這裡過夜。”
然後他轉過身,凝視着耳尖有些可疑紅染的北辰星環,“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