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鶴走之後,北辰星環就一個人托着下巴看着舷窗外的曲速航行的彩虹橋景象。
盡管那些流光溢彩隻劃過她的眼睛,什麼都沒留下。
她像是在放空發呆,又像是在沉思。
時間隻是靜靜流逝。
這兩日來發生的事情的信息量實在太大,真比她在實驗室裡待幾個月的所得都要大。
北辰星環隻是在仔細回顧,試圖找到她一閃而過遺漏的地方。
她這輩子最信任的恐怕就是瑾軍長了,她當然不會違抗瑾軍長的指令。
她從來都是個理性的人,她原本也确實沒什麼風花雪月的念頭。
這隻是工作。
對啊,她和自己說,這隻是工作。
那種熱血上頭不過就是危急情況下腎上腺素帶來的血壓飙升和感覺敏銳罷了。
這隻是一種錯覺。
她沒有特别在意他。
對,她沒有。
北辰星環這樣想着,覺得自己釋然了。
她垂首打開光腦,隻公事公辦地給他發了條簡訊——提議用電離炮殲滅那一片區域生物的人是她,她願意承擔後續責任,而且她可以為他完善涉及異植方面内容的報告。
她剛要關閉光腦,那邊迅速回複了四個字——“好的,謝謝。”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是啊,淩鶴說得沒錯。
可是,她無法擁有自己的判斷,他也沒有為自己陳情的機會嗎?
她又歎了口氣。
睡了一個不那麼惬意的輾轉反側的覺,北辰星環睡眼惺忪地打開光腦,就看到某人在标準時淩晨五時與她發了“早安”然後附上了行動報告初稿,裡面仔細标注了需要她輔助确認的地方和需要她加入内容的地方。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北辰星環再拖到文檔最上方,從頭讀起,這便愈發感覺到他這文書寫得是多麼詳盡、多麼有條理又多麼事實證據詳明。
寫文書算是指揮或者行動隊長的基本職責吧,但是達到他這樣水平的并不算多見。恐怕也就瑾軍長的那位“禦用寫手”方上校還能與他一比,當然,極有可能他這就是方上校教的呢。
報告文書寫得好,日常管理必是井井有條的了。
這樣的好苗子,難怪是“明日之星”,也難怪瑾軍長看重。
可這樣好的苗子,如果是敵人的,那……确實更不堪設想……
罷了罷了,想這些作甚,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人家拓荒軍的事情。
她還是老老實實幹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吧。
于是北辰星環清空所有雜念,開始進一步完善這份行動報告。
回程路上沒有什麼特别的事情,隻不過姚定坤很忙,北辰星環也沒有見過他,但他每日“早安”“午安”“晚安”一個都不落下。
這次仍然是半途就要先将姜啟乾放下。
他走之前來找過北辰星環,依舊是有禮有節又溫柔妥帖的樣子。
他說走之前想為北辰星環慶功邀請她共進晚餐,北辰星環内心有些拒絕,但他這由頭算得上正當,她不想刻意,隻得赴宴。
仍然是一頓豐盛得如同宴席的晚餐,仍然是一張妙口歎盡古今。
北辰星環開始還擔心他提及行動具體發現,她不确定姚定坤是否讓他參與鑒定那息壤有沒有人工編輯痕迹,這直接關乎她能不能講、能講多少,她曉得要保守機密。
但好在這姜啟乾是個洞察人心的,并沒有談論這些會讓她為難的事情。
用完晚餐,他也沒有多邁出一步,隻邀請她繼續一同觀景。不就是看看星空,北辰星環便放松了些警惕,沒有過分推脫。
于是兩人便又一起坐在這階梯座位中,北辰星環隻靜靜地看着觀景舷窗外明明滅滅的星子。
“姚艦長?”身側之人忽然喊了一聲。
北辰星環下意識轉頭一望,那站在生活區走廊中、正在燈光下的不就是姚定坤。
那碧色的目光确也第一時間就精準将她捕獲。
北辰星環說不出這一次是什麼感覺,又或者各種感覺太過雜亂。
總之她挪開了目光,姚定坤也走離了這一處入口。
北辰星環回頭刹那,卻瞥見姜啟乾眼中含了些晦暗深沉的思索與了然。盡管下一秒他就恢複了那溫和有禮的謙謙君子模樣,但北辰星環确定自己沒看錯。
“聽說您這次行動與姚艦長同行,可是頗多收獲吧。”
他溫柔非常又帶着些欽羨地這麼說了一句。
北辰星環心中卻警鈴大作,她隻說了句“略有收獲”,然後抱歉了幾聲,就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