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斯趿拉着拖鞋,鞋底重聲拍在地面。睫毛還挂着水滴,他用手胡亂揉搓着眼睛。
經過沙發,他撇了她一眼,又把高傲的頭扭過去。
恰被溫欲池盡收眼底。但她和他不一樣。
她就死死盯着他,非要惡心他。
在心裡不停想,他這邋遢的樣子,像個乞丐。
頃刻,她嫌棄地扭過頭,視線轉回于靜茹身上。
于靜茹一眼明白,這倆孩子還在鬧别扭。
這麼多年,也習慣了。
她摘下圍裙,在玄關處換了雙鞋,手心抵在冰涼的門把手上,她撂下一句話。
“吃完就去學習,我一會回來收拾。”
鍋裡的面條還在搖晃,蒸騰的熱氣缭繞在半空中,裹着蒜頭油的蔥香味飄忽在鼻腔。
然而在怒氣中的兩人,面對美食絲毫不動搖。
相反,缭繞的霧氣像一層薄紗,似他們還未爆發的怨氣。
周一那天,沈言斯照例在門口等她上學。他還以為她會背上新書包。
但也确實是新書包。
隻不過不是他送的。
當時,沈言斯憋了一路,等到校門口的時候,炸毛小狗怒氣值直達頂端。像沸騰的水,隔着壺蓋,什麼不好聽的話都嘩嘩流出來。
結果,這麼一說。
溫欲池抿着嘴,眼眸半眯着,像斷了弦的珍珠,一顆一顆啪嗒滑落到臉頰旁。
這一舉動,驚到了沈言斯。也吓到了古鑫,他不為所動,捏緊書包快步離去。
沈言斯慌亂的從書包拿出紙巾,由于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撿起來的紙巾又掉落。
意識到哭聲一發不可收拾,他湊近,捂着她嘴巴往裡跑。
曲染站在校門口值班,看見有親密的同學,上手要去攔,發現是年級第一後,又默默收回手。
算了。
這不攔也罷。
教室門口。
沈言斯放開她,将距離拉開。
氣氛又到達冰點。
大戰一觸即發。
走廊上的學生越來越多,他們站在人群中間無聲對峙。
沈言斯定定看着她僅有幾滴的淚珠,才發現自己被戲耍了。
他像是忍耐值已達到頂峰,不耐煩地問:“你真一直覺得我在欺負你?”
李暮微剛走到門口,看見兩人之間冰凍的氛圍。懷疑自己出現的時機不對,隻不過一秒,就被人順着往裡走。
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連帶這一周,兩個人都是嗯,哦,好,單字往外蹦。
霧氣消散。
像夏天的冰鎮可樂沒了氣,喝起來不痛不癢。
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是。
隻需要一句話,打破僵局。
沈言罷吸溜着面條,再次問:“你還是覺得是我在欺負你?”
“嗯。”
溫欲池小口喝着湯,從鼻腔發出悶聲。
“為什麼?”
“就因為别人喜歡我,所以那是我的錯嗎?”
别人喜歡他,當然沒錯。
這理智,溫欲池還善存。
隻不過,喜歡已變成傷害,他沒制止,就是他的錯。
“不然呢?”
她反問:“我被欺負就是我的錯了嗎?”
沈言罷筷子一抖,面條根根滴在褲子,他用紙包着面條,扔進垃圾桶。
“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嗯。”溫欲池舀了一勺湯,“是你的錯。”
沈言斯:“所以這件事一直都過不去了。我們之間的關系也一直是仇人。”
溫欲池擡眸看向他。
他的眼眸深不見底。
将兩人之間和好的距離又退後一步。
沈言斯滿腹狐疑:“所以以後我們之間的關系就隻能這樣了對嗎?還是說再也不見。”
溫欲池:“你想也可以。”
“什麼叫我想?”沈言斯:“是你想吧。從知道黃欣然喜歡我。你就有意無意在和我保持距離,甚至見到我就躲。每次想和你說話,你都像見到瘟神跑開。”
脾氣上來了,溫欲池站起身來,對他怒吼:“對。我就是想離你遠遠的,那怎麼了?有什麼錯嗎?畢竟校園暴力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憑什麼讓我和你一樣。”
“難道是我想和個小偷一樣,見到你就躲開,見到黃欣然他們也一樣躲開嗎?”
“我考第一也要被罵,和你走得近也要被說,甚至我一動不動都要被群毆。”
“難道就是我的錯了?”
沈言斯嘴唇微動,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就像被針線縫住,半晌,隻剩茫然和心疼。
溫欲池把這些話通通說出來後,覺得心情舒緩很多。
她不緊不慢喝完最後一口湯,回房間背上書包。
出來時,看見沈言斯拉攏着個狗腦袋,一直沉默。
但她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還是想說完。
“沈言斯,我們避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