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長洲把控制權還給了陳沙白,等着他回話。
陳沙白默默地乘電梯下樓,直到坐上車駛出小區,他已經穩定了心緒,面無表情地開口:“步長洲,恕我不能聽從你的想法。
“找出殺害你的兇手,審判他,這是我最大的願望。如果不能實現,我的内心将永無甯日。”
“不,你回側管中心都可以算了,隻有這件事絕對不行!”
“你沒有真正失去過一切,所以你不明白,所謂的真相根本就沒有意義。”步長洲可能知道來硬的沒用,開始和陳沙白掰扯了:“你和我現在就在這裡,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陳沙白也很認真地思考過,如果換做他來經曆步長洲經曆的一切,他會變成什麼樣?
他原本覺得這個問題沒法回答,畢竟他無法對步長洲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是聽到步長洲這句話,他心裡忽然有了答案。
陳沙白打方向盤平穩地轉過一個急彎,說:“可我已經真正失去過了。
“從遇見你之後,我所能想象到最可怕的事,就是失去你。而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
他的心髒在隐隐作痛,仿佛劃開一道陳年的傷痕,但他的語氣卻越發冷靜。
“現在我就在這裡,那些被你抛棄的東西,隐沒在時間背後的真相與正義,對我而言依舊有意義。”
步長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我不和你探讨這些理念,我阻止你隻是因為真的會死啊,你不明白嗎?”他的語氣軟得仿佛在懇求,“就像當初殺我一樣,潛伏在暗處的兇手也會殺你啊。”
“為什麼一定要覺得我會死呢?為什麼不能相信我,相信我能找出兇手,打敗所有敵人,然後我們一起開開心心地回家?”
“但是萬一呢,萬一你就是失敗了呢?我不敢賭那個萬一,陳沙白。”
陳沙白笑了:“如果現在我們位置互換,三年前死的人是我,你會怎麼選擇?
“你也會選擇賭一把的,步長洲。”
就像八年前在煉獄側面,陳沙白還記得步長洲無比樂觀地笑着,說自己有足夠自信能帶他回來。
但後來,陳沙白越了解煉獄側面,就越意識到,那天的行動對步長洲而言,其實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若非如此,當時他隊友也不會打退堂鼓,和他發生争執。
可是那天,步長洲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來,向他伸出援手。
步長洲大概不知道,就在那一天,陳沙白第一次為自己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而感到幸運。
他願意遍曆世間苦難,隻為得到與那人目光相接的片刻。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嗎?”步長洲忽然說。
“整整三年我走遍了煉獄側面,拼命尋找離開的方法,我隻有一個願望,就是再看你一眼。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早就放棄掙紮了,也不會被許洛珊的人撿到,可能還在側面哪個角落裡遊蕩吧。
“我隻求你能好好活着,就足夠了。可你卻非要讓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非不肯讓我放心。”
陳沙白感到眼眶有些酸澀,眼角些微蓄起的,不知是他還是他的淚水。
陳沙白說:“我接受了。”
語氣裡仿佛有一絲無奈,似又在平靜之中暗含難以動搖的決心。
“你一定要阻止我的話,就盡管來吧,我不會放棄的。”
既然他們之間,沒有一個人願意做出讓步。
那麼,就這樣糾纏下去好了。
不過陳沙白沒想到,那夜過後,煉獄管理部難得平靜了幾天。
倒不是什麼好事——“解密人”警惕性很高,被捕成員供出的活動地點都已經空空如也,供出的其他成員也隻知道一個代号,難以展開進一步調查。
數日搜索下來,還是一無所獲。
許洛珊同樣是煉獄管理部的重點目标。陳沙白把那天偶遇許洛珊的事交代了,當然隐去了大部分談話内容。
但是許洛珊真的消失在了這座城市裡,至今沒有任何新線索出現。
陳沙白沒有參與搜查行動,而是帶上沈靈盈跟林雁月,代勞了外勤隊的日常工作——進入煉獄側面巡邏。
一般來說巡邏是五到六人一組,但有陳沙白這個特級在,人數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宋儀另外給了陳沙白一個秘密任務,就是和林雁月拉近關系,了解她的想法。
陳沙白本身也挺喜歡和各種亂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愉快地把林雁月帶在了身邊。
他知道,宋儀看中了林雁月的天賦——三級的土石控制天賦,遠強于一起被捕的那些同夥,進外勤隊已經很夠看了。
“煉獄側面内沒什麼辨别方向的手段,進來的夾縫就是唯一的錨點,我們再自己定一個北方向,然後才能确定整條行動路線。我們走的路線是一個圈,最後會回到夾縫。”陳沙白手上拿着側面專用的電子地圖,教兩人識讀。
沈靈盈已經當了一路好奇寶寶,又提問道:“這樣能覆蓋到煉獄側面的多少區域呢?”
“十分之一不到吧,煉獄側面太大了。不是說這個圈畫出的面積占煉獄側面的十分之一,而是我們會在路線上不斷探測自然生成的夾縫,實際的搜索範圍遠比這個圈要大。如果發現了夾縫,那不遠處就可能有誤入的人,我們要到夾縫附近去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