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沉沉,剛及兩個時辰,橋絡便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告别。小郡主正說到興頭,正要拒絕,無奈橋絡多次保證,明日必會再來後,才依依不舍地放橋絡姐弟兩人歸去。
一路牽馬前行,橋恪摸着圓滾滾的肚子,走得四仰八叉,嘴裡也不停地發出喟歎。
“不愧是長公主府的師傅,這點心做得也太好吃了。”
“長公主府的點心,你倒是不覺得甜了?”橋絡打趣問道。
“非也非也,乃是甜而不膩。”橋恪美滋滋地繼續感歎。
橋絡輕笑了一聲,目光轉向了遠處街道口的岔路,緩緩開口道:“你自己先回家,我要去辦點事情。”
橋恪一愣,目光向側方瞥去,又随着橋絡的目光望去,突然一拍自己的腦門,提高了聲音。
“三姐,你是要去卻繁樓嗎?”
“呵,你都吃得這麼撐了,還想繼續吃?”
“不是,不是吃的,是小侯爺!”橋恪站住,身後的馬也随着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三姐是覺得,小侯爺知道大哥那日的情形?”
橋絡目光一掃,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
“三姐剛剛在郡主面前攔我,不讓我打聽大哥那日的情況,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方才又特意提起小侯爺,我猜想是不是兩者有什麼關系?”
橋絡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了他。
“你知道了什麼?”
“明明是事關大哥的生死大事,可是自打進了聖京,父親卻表現得如此冷靜,母親除了第一日有些失态,之後都顯得很不正常,就好像,就好像知道了什麼,卻無能為力,即便事關十一公主,也不該如此吧?”
“所以?”
“所以我猜想,大哥的死絕不是皇後娘娘說得那麼簡單?”
橋絡靜靜地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良久,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不愧是我橋家的兒郎,果然聰慧。”她順勢摸了一把橋恪的腦袋。
橋恪一歪腦袋,沒有躲開,隻得梗着脖子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動不動就摸我的頭。再說,這是該笑的時候嘛!”
……
橋絡收回了手,也收回了笑意。
“你說得對,這不是該笑的時候。”
橋恪忐忑不安,看向了橋絡,“三姐,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橋絡沒有回話,隻是原本圓潤的眼睛漸漸變得平整,平靜。
“我想說的是,三姐你不用告訴我什麼,我也願意任憑三姐驅使……”
卻繁樓的夜晚仿佛一個褪下華裳的少女,盡情展示着它的紙醉金迷。
三樓,右側最深處的雅間。
衛群橫劍,擋住了想要闖進去的橋恪。
“衛群,你敢攔我!”橋恪不悅道。
“小公子,世子說不見您。”
“那讓他親自當面跟我說,把我攔在門口算什麼!”
衛群一噎,裹着劍鞘的長劍又提高了一寸,“這小的就不清楚了,小的隻是奉命行事。”
橋恪勃然大怒,腦袋狠狠一頂,一下子把衛群撞到了門上,嘴裡卻不停大聲呼喊着:“小侯爺!小侯爺!你為什麼不見我?你忘記我們倆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感情了嘛!你忘記你在荒漠裡迷路大哭,是我給你帶的耗羊幹了嘛……”
“小公子,别喊!别喊!”
衛群想要去捂橋恪的嘴,卻又不知如何下手,躊躇半天也沒成功,隻得任那喊聲在樓裡飄蕩,引來了無數來往者的矚目。
隻可惜,任爾東西南北喊,門卻自是,巋然不動。
橋恪歇了兩口,又看向那個石柱一樣站在門口的衛群,終于喊不動了。
“好,好,你們都好得很!你給我等着,我現在就去找我三姐過來。”
說完,轉身朝着長廊的另一側快步跑去。
雅間内,衛群垂着腦袋站到門側。
衛炤坐在扶手椅上,目光沉沉地掃過。
“他走了?”
“走了,隻是小公子說,要去找三小姐過來。”衛群低頭回道,隻覺得頭頂沉重,如墜千金。
突然,衛炤站起身來,沉聲說道:“回家!”
衛群立刻側開身子,把兩側門扇齊齊打開。
隻是剛下了蜿蜒的樓梯,跨出了卻繁樓的門檻,卻被門外一側的聲音叫住。
“小侯爺真是難等啊。”
橋恪倚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聲音幽幽地傳來。
衛炤一怔,随即快步向前走去。
橋絡的聲音卻又從後方慢悠悠地傳來,如影随形。
“我今日見過長公主殿下了。”
衛炤步子一頓,良久,才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沉沉地看向橋絡。
“你與我母親說了什麼?”
“倒也沒說别的,長公主殿下隻說,我若是有什麼麻煩,盡可以找小侯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