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燈火通明的春華閣,門口的雜役高聲迎客,随着晚風輕輕晃動的大紅燈籠高高挂起。
後院高樓廂房内,一中年男子與一豔麗女子偎依在床榻。
那豔麗女子媚眼如絲,捧着酒杯沖那中年男子的嘴邊而去,“蔣大人好久不來看奴家了,今日須得陪着奴家多喝幾杯。”
那中年男子張嘴接住酒水,飲完又美滋滋咂着嘴巴,好一番享受之後,才抱怨道:“我也想來見你,想得我撓心撓肺啊,我的小心肝。”說完嘴巴就沖着那豔麗女子的臉上親去。
豔麗女子腦袋一歪,隻讓那中年男子親了一下脖頸,心中一緊,又笑着佯裝推打,把那中年男子推開了一寸,“哼,嘴上說想我,還不是總不見人,大人的心裡隻有夫人,哪有我們這些苦命人啊。”說罷,嘤嘤地哭了起來。
“哎呀,我的小心肝啊,那母老虎怎麼能比得上你呢!”中年男子急忙伸手去摸那女子,摟住小腰,安撫着,“這确實是最近太忙,我們這些做太醫的,聽起來威風,這還不是宮裡叫一聲就得馬上鞍前馬後。”
“宮裡?可是哪位娘娘又身體不适?”
“我說這京城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如今這媽媽盯得緊,我這天天待在樓裡,哪裡知道許多。”豔麗女子止住哭聲,靠向中年男子。
“是那橋家的世子突然中箭了,聖上召了所有的太醫去診治。”
“橋家世子,那個鎮西侯府的橋世子?”
“吆,我的心肝,你也認識他?”
“郎君俊俏,京城裡的姑娘誰人不知。”
“你們這些女人家的,就隻知道看臉,俊俏有何用,還不是早死,無福享受這春宵一刻。”中年男子嘿嘿一笑,手中的動作不停,緩緩伸入女子的衣間。
豔麗女子心中一顫,又放柔了身子,任那中年男子揉搓,“中了一箭?人就沒了?一個大男人如此柔弱不堪?”
“所以跟你們說,看男人不能隻看臉。”中年男人猥瑣一笑,又接着道:“不過這橋世子也是倒黴,中了箭又摔下了馬,腦袋上也摔出大傷,也算是老天要收他,就是華佗在世也無用。”
“中了箭又摔了馬,這巧合的,就跟那戲裡唱得似的,該不會是這箭……”
“箭沒問題,好幾個太醫輪流驗的,那橋世子也沒有中毒的迹象,再說,這上頭要是有什麼花頭,那邊關的十幾萬橋家軍可不是吃素的。”中年男子說着又向那女子靠去,“再說,你也就見不到我了。”
“哎呀,大人怎麼說得這麼可怕,吓到奴家了。”
“可怕,還有更可怕地等着你呢……”那中年男子嘿嘿一笑,随即撲倒了女子。
……
月上中梢,屋子裡的動靜漸漸消失,豔麗女子輕輕推開了小門,目光在廊道裡逡巡,半晌,才悄悄走了出來。走了兩步,站定在另一邊的廂房門側,攏了攏外衫,推門而入。
橋絡靜坐在桌前,看着靜坐在對面的豔麗女子,輕聲說道:“此事,多謝水苓姑娘。”說罷,便把桌上的袋子往前推了一下,“聊表心意,還望姑娘收下。”
水苓姑娘目光低垂,沒有看向桌面,隻是緩緩回着,“三小姐不必客氣,即便你不來,這生意我也是要做的。”
“姑娘自做自的,這是我的謝禮,不相幹。”
“你拿回去吧,我不缺你這個。”
水苓姑娘仍是拒絕,橋絡暗暗打量,改口道:“如若姑娘願意,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裡。”
水苓忽地擡頭,慘笑一聲,歎道:“幫我?橋世子也說要幫我,可這天下苦命女子多如牛毛,他又能幫得了多少?你又能幫得了多少?”她頓一下,又接着說:“如今這路,是我自己選的,是好是壞,皆是我自己的事情,三小姐顧好自己就好。”
橋絡面目微冷,說道:“确實,我橋家是救不了所有人,但每一個向我們求助的人,我們都不會視而不見。”她站起身來,接着說道:“水苓姑娘若是有需要,可照舊派人去舊院尋人。”
“舊人不在,又能尋得了誰?”水苓緊緊盯着橋絡,燭火照映下的面龐已是淚水橫流,脂粉散亂。
“舊人不在,自有新人,新人不在,自有更新的人。”
橋絡轉身走向了門口,打開大門,正要跨出門檻,又忽而留下一句,“錢财雖不多,你還是收着得好,既然要做長久生意,還是買些好脂粉吧。”
說罷,跨步走了出去。
夜色濃重,聖京的鎮西侯府也陷入了沉睡,除了偶爾蟲子的細碎聲,一切都安靜極了。
橋絡坐在院中,擡頭望着高處的明月,耳邊聽着經南七的彙報。
“狩獵那日用的弓箭都是來自于淬鑄坊,這個店是秋家的産業,但基本都是賣與民間,從不與宮裡有來往,店鋪的老闆出身也很幹淨。”
“秋家?”
“是。”經南七點頭應着,又接着追問,“這淬鑄坊還要繼續查嗎?”
“先不急,秋家,這十幾年來慣是明哲保身。”橋絡手指輕敲扶手,接着問道:“禦馬司那裡有什麼進展?”
“那老成頭雖有些糊塗,但世子這件事,口風卻緊得很,安排的人隻好從他身邊查起,然後發現他跟一個喂馬料的小幫工關系不錯,兩人經常會一起喝酒,他也會教那小幫工一些東西,算是半個徒弟。”
“小幫工,什麼身份?”
“一個姓劉的小幫工,司裡的人都叫他劉二,一家人住在北巷。本來以他的情況是進不來禦馬司的,但這劉二很是能吃苦,髒活累活從不抱怨,後面司裡缺人,索性就把他留下了。”
“聽着不錯,他家裡人有什麼問題?”橋絡點頭,接着詢問。
“這劉二的老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惹上賭錢,欠了賭坊好大一筆錢,賭坊的人經常上門要賬,他們街坊鄰居都知道。”
“有點意思。”橋絡嗤笑一聲,“然後突然有一天他們家就把賭債都還清了?”
“沒有。”經南七搖頭,“他們家突然跑路了。”
橋絡突然直起身子,目光緊盯着他,“家裡的東西可有帶走?”
“隻帶走了一些值錢的東西,想來走得應該很匆忙。”經南七停了一下,猶豫問道:“劉二這條線是否還要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