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盛一十六年,初雪。
今年的冬雪來的愈外得早,晨間剛一睜開眼睛,就感覺一陣寒意撲面而來,橋絡縮了一下身子,看向了外間。剛進屋的侍女趕忙把門關好,走上前來,放下厚厚的冬衣。
“三小姐,下雪了,你得穿厚點了。”
“好。”橋絡眯着眼睛,微微點點頭。
……
不過兩刻,橋絡和橋恪兩人便都坐在了飯桌旁,桌上的白粥冒着熱氣,配着翠綠的小菜。
侍女走上前來,捧着盒子輕輕放到了一旁,對着橋絡行禮後,就退下了。
橋恪歪頭瞅着,有點好奇,“三姐,那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給伏大公子的生辰禮。”
橋恪更加好奇,放下手中的勺子,走上前去,打開了盒子。
“咦,這不是大哥的琴譜嗎?”
橋絡眼皮輕擡,“你認得?”
“那當然,我雖然不會彈琴,但大哥的東西我都認得,喏,這首曲子,就是我七歲那年,求着大哥給我作的,我還得記得當時大哥彈給我聽的樣子,曲調歡快,讓人聽了就歡喜。”橋恪翻開琴譜,摸搓着紙張,心裡有點不舍,“怎麼拿大哥的琴譜給别人作生辰禮?”
“這琴譜留給我們倆,就是一個擺件,不如送給合适的人。”橋絡望着碗底的白粥,隻覺得腹中微脹,放下碗筷,接着說道:“伏大公子是好琴之人,又能和大哥作出和曲,我覺得給他,很合适。”
橋恪輕輕把琴譜合上,又放回盒子裡,低聲回道:“三姐說得有理,好琴譜自然是要給好琴者。”
一夜落雪,整個聖京仿佛披上一層棉被,路上行人緩慢,除了偶爾的吱呀踩雪聲,隻剩下萬籁俱靜。
橋絡和橋恪裹着厚厚的披風,騎馬緩行,行了許久,才到了太傅府門前。
此刻的太傅府門,已是人聲鼎沸,車馬不斷。
兩人勒馬停住,跨步從馬上下來,門前的侍從立刻上前,接住了兩人手裡的缰繩。
橋絡帶着橋恪上前,手裡請帖一遞,門前的老仆立刻彎腰接過,高聲笑道:“二公子早有交待,橋小姐和橋公子請裡面請。”
橋絡微微颔首,帶着橋恪跟着引路之人走了進去。
太傅府的宅院算不上很大,但卻是處處裝飾得雅緻肅靜,橋絡兩人随着侍女引路,到了宴會内堂,入眼便是鼎沸人群,或男或女,皆是華服貴飾,淺聲交談。
侍女走到堂前,對着一個華服貴婦低聲行禮耳語,那貴婦擡頭,向橋絡二人張望而去。
橋絡兩人即刻上前,行禮問安,“伏夫人好,我是鎮西侯府的橋絡,這位是幼弟橋恪。”
“伏夫人好。”橋恪也趕忙上前問候道。
那貴婦人輕笑,舉止優雅,“上一次與你母親見面還是幾年前的事了,如今你們姐弟倒是長得如此大了,不知你們母親如何了?”
“謝夫人挂懷,母親如今一切安好。”橋絡柔聲回道,從一旁的橋恪手裡接過盒子,遞了上去,“聽聞大公子生辰,特來恭賀,一點心意,還請夫人代為收下。”
伏夫人柔聲一笑,對着一旁的侍女點頭,又看向橋絡姐弟兩人,“淩恒離京前,便常常提起你們兄長,我平日裡繁忙,倒也沒顧得上看望小輩,如今濟桓說你們姐弟要來參加宴會,我是打心底得開心。你們姐弟年幼,若是在京裡有什麼不順,大可以來找我。”
“多謝夫人,兄長也常與父親母親說,太傅大人和夫人對他諸多照拂,他甚是感懷在心。”
“你們兄長是個好孩子,隻是可惜……”伏夫人歎氣一聲,又一拍身旁的少女,“不說這些了,給你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小女兒——江沅,你們孩子們的總是話多些,便讓她帶着你們出去逛逛。”
橋絡看向身旁的少女,笑着颔首。
伏江沅倒是開朗一笑,松開了母親的手臂,上前拉住橋絡,對着伏夫人道:“那我就帶着橋姐姐和橋小弟去找大哥,既是祝壽,自當要對着壽星說聲祝賀。”
伏夫人颔首,三個便一同出了内堂。
初雪剛停,園子裡的落雪就已經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就連那花草樹木之間,也被清掃了個徹底,若不是房檐和亭上的落雪仍在,竟會讓人以為從未下過一般。
看着有條不紊的來往侍從,橋絡隻得暗歎一聲伏夫人的掌家能力。
三個走在小庭院内,沿着石頭小路緩緩而行。
伏江沅卻有些興緻勃勃,不住的問着,“橋姐姐,漠西是不是一片荒漠,不見盡頭。”
“也有河,有樹木,有花草,隻是比較稀疏,模樣也比較怪異。”橋絡回道。
“竟然也有花草!如何怪異?”伏江沅興起。
“比如有一種草,莖粗葉圓,如同人的手掌,上面長滿了刺,到了時間還會開出黃色的小花。”
“竟有如此奇特的花草!”
“而且這個草還能吃。”
“能吃?”
“嗯,扒開草皮,裡面的肉質肥厚,還能擠出水來。軍士們外出缺糧的時候,也會采摘短暫充饑。”
“嗯?軍士們打仗就很辛苦了,怎麼還會缺糧?”伏江沅疑惑。
橋絡和橋恪對視一眼,笑了笑,沒繼續說話。
不遠處,庭院當中,一陣婉轉的樂曲聲傳來,悠揚動聽,如珠落玉盤。
伏江沅心思一動,倒把此事抛到了腦後,大笑了起來,“是大哥在彈琴,我們快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