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雪突然從樹間落下,打在馬蹄旁,聞理吓了一跳,擡頭瞅去。
隻是殘雪落下,聞理心神一定,收回目光,卻忽地聽到耳後傳來一陣聲音,他側頭一看,一支利箭,直直地從他臉側劃了過去,他猛地一驚,身子向後迅速傾去,等再回過神來,人已經掉落馬下,身前的馬也被一驚,前蹄一擡,嘶叫起來胡亂奔跑而去。
聞理大駭,站起身來,急忙從背後拿出弓箭,架在手上,對着來箭的方向大喝一聲,“是誰?”
‘簌簌簌’,回應他的仍舊是一陣落雪。
空蕩蕩,白茫茫。
良久,他緩緩定下心神,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罷了,隻當是人誤射,手上的弓箭也漸漸放了下來。
‘咯吱’一陣輕微的馬蹄聲飄來。
不對,他立刻搭箭,沖着聲音方向而去。
隻是,對方射出得箭比他更快更有力量,瞬間沖掉了他手裡的弓箭,緊接着,第二支利箭射來,他怒目圓睜,使盡全身力氣奮力一轉,才勉強使得原本沖向胸口的箭變了方向,然後,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右腳掌上。
“啊!”
他尖叫一聲,樹上的野鳥紛紛展翅飛向了遠處。
箭貫穿了他的整個腳掌,很快,血開始順着箭身流了出來,染紅了整個馬靴,然後蔓延到地面,染紅了一片殘雪。
‘咯吱咯吱’,連續的馬蹄聲漸漸變得清晰,他也終于看到了射箭方向的來人。
“是你!”聞理怒目而視。
“看來聞大人認識我呀。”橋絡面帶淺笑騎馬而來,身後跟着的,正是手握弓箭的經南七。
“你想做什麼?殺害朝廷命官可是殺頭的!”聞理怒道,使勁按着流血不止的傷口。
“哦?聞大人作為新科探花,自然是比我更懂大葳的律法,隻是我想問問大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又該當何罪?”橋絡看着聞理,目光漸漸變得陰冷。
“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若快去通知人來救我,我便當是誤會,不與你追究。”聞理低下頭來,不與橋絡對視。
“誤會?”橋絡嗤笑一聲,“既是誤會,那不如再來一箭。”
話語剛歇,身後又射來一箭,直直沖向他的左腳,聞理奮力一挪,将将躲過,他大吼一聲,怒罵道:“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想幹什麼?”
“幹什麼?聞大人應該是知道的。”橋路的聲音漸漸變冷,眼角的笑意也消失殆盡,随之而來的,是身後不斷射來的飛箭。
右手,左手,大腿,胸口,脖子,最後是腦袋。
每一箭,都好像直逼他的命口,但又讓他奮力将将躲過,他趴在雪裡,像條狗一樣往前爬去,右腳上的利箭,一陣陣的刺痛傳來,仿佛死亡在不停地向他招手。
人呢,所有的人呢,怎麼都消失了?完了,真的完了。
一隻箭狠狠插在他的耳邊,他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隻要一箭,下一箭就要置他于死地。
不,不行,他奮力扭轉身體,目光緊緊盯着橋絡身後的男人,盯着他重新架起的弓箭,奮力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殺了你大哥!我知道是誰,我知道……”
橋絡輕輕擡手,身後的經南七放下了弓箭。
“很好。”橋絡露出了笑容,“說來聽聽。”
聞理大口喘着粗氣,十幾下後,看着已經走到眼前的橋絡,慢慢理着思緒。
“别想跟我拖延時間。”橋絡輕輕踩住地上的斷箭,箭頭另一處插着的右腳又開始流血,聞理痛苦哀嚎一聲,急忙開口:“是,是十一公主身邊的侍女!”
橋絡眉頭輕挑,正欲再踩斷箭,卻聽得聞理急忙解釋,“是真的,狩獵那日,我,本來在教十一公主射箭,射箭的方向也是沒有人的,是那個侍女,突然大叫一聲,才令我們脫手射錯了方向,才誤傷了,誤傷了你大哥。”
“既是誤傷,你怎麼認為那個侍女有問題?”
“那侍女說有蛇,可哪裡有什麼蛇?而且,事發後,聽聞那個侍女很快就被處死,十一公主也一力攬下此事,即便是鎮西侯府的世子死了,也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在遮蓋背後更大的人。”
“你懷疑十一公主?”
“不,十一公主沒有問題,她的反映很正常。”
“那個侍女叫什麼?”
“琳琅,家在京城北巷的利安街,家中有高堂雙在,還有一幼弟。”聞理慢慢道出。
“你倒是事先查得很清楚。”橋絡嗤笑一聲。
……
橋絡站在原地,剛剛鮮紅的地面,漸漸重新變得雪白,她微微入神,卻忽然聽到側邊飄來的聲音,立刻拿起地上的弓箭,對着遠處,高喝一聲,“出來!”
‘咯吱咯吱’,馬蹄踏雪的聲音,漸漸變大,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橋絡沒有放下弓箭,隻是注視着漸漸靠近的人,聲音如雪般冰冷,“伏二公子都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你像瘋子一樣。”伏濟桓常年挂在臉上的笑意消失,聲音也變得生硬。
“那伏二公子打算做什麼?”橋絡手裡的弓箭箭頭随着伏濟桓的動作移動。
“不打算做什麼,隻是勸你好自為之。”
“何為好自為之?别人欺負我我便要忍着,别人殺我我便要把頭顱獻上?”
“這就是聖京的規矩。”
“哦,那聖京的規矩,也包括偷換自己大哥的琴,以次充好,故意看他出醜?”橋絡嗤笑一聲,語氣變得咄咄逼人。
“你又知道些什麼?”伏濟恒的聲音突然變冷。
“我知道什麼?我知道你穿青衫沒有你大哥好看,我還知道你常年挂着的假笑也沒有你大哥真誠。”橋絡放下了手裡的弓箭,語氣輕緩而傲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