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瑟冘醒來時所聽見的第一句話，顯然，沈璃一直守在她身邊，觀察着她的身體情況，否則怎麼會這麼會卡時間呢？

長劍被沈璃握在手裡，瑟冘被沈璃單手抱着，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氣還有幾分濕哒哒的，顯然剛下了一場雨，沈璃的衣服也換回了她本來穿着的那套，雪白的衣袍迎着風飄動，其上還有點點血迹，是新添的，她本人對此毫不在意，畢竟這種事情并不少見——尤其是現在，殺瘋了的時候，她甚至分不清楚那是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

望着身上那被夕陽染紅的、血迹斑斑的衣服，沈璃站在巷子裡喃喃自語：

“難得啊……”

難得啊，沈璃竟然也有可以看見自己鮮血的那一天，她的血液是紅色的，是的，她的血液是紅色的，與那些死在她劍下的亡魂也沒有什麼區别，這血液不是金色、藍色、白色……純純粹粹，正如同這世界流的萬千生靈一樣，是紅色的。

天命與凡人，本來就沒什麼不同的，不是嗎？

那他人口中的救世主，也不過是一介凡庸罷了，為何值得一個世界的所有生靈為她鋪路——為她這個性命不過隻值一縷月光、一株禾苗的罪人？

“為何呢？天平所示的東西，總不能是和閱讀理解一樣有什麼引申義吧……”沈璃覺得自己真的是被那十三歲的孩子腌入味了，這種形容方式，可不是她會用的啊……

“沈、璃……”瑟冘掙紮的想要站起來，卻被沈璃快速按了回去。

當，沈璃反身擋住一擊，同時還有一道冰錐瞬間刺穿了敵人的心髒，仔細看，其實周邊早就已經堆滿了敵人的屍體，如若不是遠處還有來往攤販的叫喊聲，瑟冘還以為是末日來臨……

“再弄下去，我真的就要用權能了……”沈璃疲憊地擦了擦臉上新添的血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空靈澄澈，“雖然人們總是說‘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但瑟冘，你是不同的，救你實在算不上以德報怨，立場與思想問題如何以普遍的德、怨論述？

“就沖你那份執着與正直，你就絕對不會是我沈璃的敵人。”

瑟冘臉紅了，她似乎在想措辭，張了張嘴卻又閉上，如此反複幾次，這才算開了口：“雖然這可能有點不對，但是沈璃，你真的很像祂（最初異能者）——都是因為不義出手、都是因為他人正承受的苦難出手、都是因為愛德拉家族的人拔劍相救……”

沈璃的瞳孔瞬間縮緊了：她當然知道最初異能者降臨這件事情已經确切到甚至有曆史依據、怨念殘留證明它是一定在曆史上真實發生過的；也知道曆史是有巧合性的，興許真的有人可以和她有着一模一樣的瞳孔，一模一樣的外觀（就算這顯然是對自己的欺騙）——但是沈璃就是不論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會在書院慘案之後還會以所謂審判的名義向衆生拔劍——她不能接受，尤其是殺就殺了，這份罪孽，卻還要被世人高歌傳唱……

“瑟冘……以後别說這個了……”沈璃有些難受的靠在牆角，總有的人需要背負起内心裡對自己明日的恐懼，那麼多人都幾乎狂熱的認為她是救世主（就是自己的靈魂碎片也是這麼認為的），她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卻又比任何人都知道，徘徊不前還不如一死了之——但是她不敢賭，不敢賭那個會以所謂裁決而殺人、亦或者說屠城的瘋子，會是明日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