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照兒将茶泡飯端了上來,茶葉用的是龍鳳團茶,淺褐色的茶水剛剛沒過米飯。她隻放了一點鹽,米飯帶着的鹹味。切好的鹹菜絲堆疊在頂上,還撒了些蔥花和芝麻。
蔡宣季嘗了一口,贊道:“齒頰留香,我瞧着跟龍肝鳳髓比也不差。”
梁照兒笑着說:“吃也吃了,現可說來此有甚麼事了罷?”
“相識一場,無事便不能登你這三寶殿了?”蔡宣季滿臉的失落,眼角微垂,“快到了年關處,我也該回去了,今日是來辭行的。”
梁照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回家呀?”
“家麼?也算是罷。”蔡宣季聽見這個字眼,嘲諷地勾起嘴角,嗓音懶懶。
梁照兒記着蔡宣季家也算殷實人家,便從櫃子裡拿出兩包核桃酥遞到他手上,“帶回去吃罷,年節裡愛串門子,拿些糕點待客。”
蔡宣季望着油紙包好的核桃酥,内心一陣竊喜,正搜腸刮肚想些俏皮話讨梁照兒歡心時,不料她又補上一句:“到時有人說好吃,替我宣傳宣傳。”
“......”
他無奈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會幫忙宣傳,又道:“了元大師不日便要回汴京,明日會在建隆寺開最後一場法壇。”
梁照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自打她穿過來,先開始便是跟着舅舅舅媽種地,曬得烏漆嘛黑,接着又是被賣進伺候崔老爺,如今又忙着自立謀生,還未出去閑逛過。
她回說:“既如此,明日我同關大娘也去瞧瞧,趁你未走也好替我介紹一番建隆寺的淵源由來。”
免費的寺廟講解不用白不用,梁照兒還記得她去其他寺廟旅遊時租的随身講解還要五十塊錢一小時呢。
又說任家那侍女回了冶春巷,隻見任家黑色大門緊閉,檐下挂着兩隻白燈籠,門口站着的兩隻石獅子略比尋常的寬一寸,顯得有些橫行霸道。
侍女打了個彎從南側小門進去,門房的小厮見她回來便讪笑着說:“金钿你回來了,主君和大娘子還有桃姨娘在前頭主院裡等你回話呢。”
金钿皺了皺眉頭,嫌惡地看了一眼那小厮,不耐煩道:“知道了。”
她神情忐忑地進了主院的門,打了簾子進去。桃姨娘見她回來,手裡還攥着杭綢手絹就連忙起身道:“可尋到了人?”
金钿搖了搖頭,細聲道:“如今快到年節,那些食肆一聽是......都不肯做。”
桃姨娘聞言尖聲道:“你說這些何苦來哉?”
說着她便跪在任老爺面前,哀哀切切道:“金钿雖是大娘子身邊的女使,可對五郎的事情這般不上心,主君得替妾和五郎做主。”
任老爺臉色不虞地望向金钿,任家大娘子周氏掀了茶盞,淡淡道:“我還要如何的上心,衣服命繡房的丫頭們加班加點地趕制出來,棺材也先挪了預先給老太太備下的緊着五郎先用。”
桃姨娘一噎,周氏乘勝追擊說:“若是有不周到之處,還請桃小娘見諒,咱們宅子裡頭哥兒姐兒都還算康健,我也是頭一遭經白事,沒甚麼經驗。”
這話聽得周氏身邊的侍女忍不住抿嘴偷笑,想着任老爺在一邊才奮力止住。
桃姨娘氣得想上去抓爛周氏的臉,周氏居然敢明目張膽地拿自己兒子早夭的事做筏子,這可是她心底最痛之處!
“主君,怎麼說五郎也是您的兒子,年少早夭已是可憐,如今卻連喪儀也不規不整。”桃姨娘在地上連磕了好幾個頭,白皙的額頭留下兩塊紅印。
周氏補刀:“不足七歲而殇為早夭,你兒子都有兩個七了,純屬自己作死。”
任老爺哪裡舍得看自己心尖尖上的桃姨娘受辱,對着周氏嚴肅道:“好了,你身為主母怎無半點容人雅量?”
周氏見狀側過頭去不再作聲。
桃姨娘見狀一抹眼淚,得意道:“早說去燕來樓訂,那裡東西又貴重又體面,擺出來也給主君長臉不是?”
“頭發長見識短!”任老爺雖喜歡桃姨娘好顔色,可她到底不及周氏正經人家出身來的明事理。
燕來樓乃是官家正店,去這樣的地方訂陰婚用的喜餅豈非自己活膩了去尋死?胡縣尉曾透過口風:據說這位新上任的韓知州最厭煩這些怪力亂神之說,他總不好上去觸黴頭。
“城中其他食肆就無一人應下?”任老爺問道。
金钿回說:“卸鹽巷原有一家食肆應承下了,可後來不知怎得又反悔了。”
任老爺眯起眼睛,不悅道:“你沒告訴店主人,你是任家人麼?”
金钿連忙道:“奴婢說了,那娘子還是不願。”
任老爺神色不悅地悶哼一聲,又喚來身旁小厮耳語了兩句。
冬雪飄落,紅牆黛瓦和飛檐鬥拱皆身披飛雪。古刹與松柏相依,偶有幾聲梵音傳來,此外建隆寺再無其他嘈雜聲音,靜得出奇。
梁照兒和燕環一齊攀山而上,繡鞋踩在薄雪上發出“嘎吱”的響聲。
還未到古代時,梁照兒便好奇冬日雨雪之時,古人腳踏布鞋不會被沾濕嗎?今日一試發現确實會沾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