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倚棹,寒陰複晴。正是煙花三月下揚州的好時節,不少文人墨客循例過來趕一陂春,瓜洲口前熱鬧非凡。
梁照兒坐在樓上看見往來船隻,心中忍不住謂歎:自己怎麼沒想着開一家客棧呢?若是開了客棧此刻隻怕要賺個盆滿缽滿。
她總算知道為何經商之人什麼樣的産業都想占一腳,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如意館外排起了長隊,不少食客都等着買新出爐的糕點。如今買些如意館的茶糕回去賞花作詩已俨然成為一種新的風尚——還得歸功于蔡宣季和韓景彥,二人在如意館連開了幾場詩會吸引了不少附庸風雅之人。
本朝這些文人墨客也可算作引領風尚的達人了。
出了年節,蔡宣季和韓景彥便準備從揚州啟程上京參加後續的考試,臨行之前二人又結伴來了如意館辭行。
梁照兒并未忘記對二人的承諾,早早地就備下了給二人的糕點。蔡宣季接過梁照兒遞過來的一籃子蘿蔔絲油墩子正欲哭無淚時,又探頭發現韓景彥收到的是一份捏的栩栩如生的荷花糕,頓時火冒三丈。
“為什麼我的是蘿蔔絲油墩子,他的是荷花糕?”蔡宣季怒道。
韓景彥聞言一瞧,咧嘴笑了。他尋常面上便含着三分笑意以示對人的尊敬,可現如今大笑卻更顯幾分生動。
梁照兒湊趣說:“你不是慣愛吃這個麽,多吃些罷,到外頭了可吃不到囖。”
蔡宣季沉默了半晌,又問韓景彥:“你此次去汴京住在何處,要不咱們就個伴也好?”
他家在汴京城裡有一處宅子,隻是年久失修,得收拾收拾才能住人。那宅子少說有兩進,蔡宣季一個人住着有些害怕,便想拉上韓景彥一道。
韓景彥搖了搖頭,“家父原是從汴京城中外放出知揚州的,京中宅子奴仆一應俱全,就不去叨擾啟旸兄了。”
二人相交不久,韓景彥鮮少提及他的知州父親,待人接物也是一等一的溫和良善,一時間倒讓蔡宣季忘記了他是位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兒。
韓景彥見蔡宣季欲哭無淚,又問:“啟旸兄若不嫌棄不如來我家同住,也好彼此照看着。”
蔡宣季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要,不要。”
他一向秉持的觀念是别人來他家住可以,他去别人家住不行。蔡宣季總覺着在别人家住着手腳都不知該往何處放,滿身的不自在。
“不過我倒還缺個随侍的小厮,一時間也找不到甚麼合适的人選。”蔡宣季又道。
原先在書院裡,讀書的學生們一律不許帶書童,隻準一個人入學倒還瞧不出什麼。可如今他們這批中舉的舉人中身邊大多跟了幾個随身侍候的小厮,除了那些窮得揭不開鍋的之流,倒顯得蔡宣季有些例外了。
正好也需要個人替他打點俗物。
韓景彥道:“不如去人牙子那裡瞧瞧?”
“我識得城北牙行的黃爺,不如引你去瞧瞧?”梁照兒見兩人講到她能插上嘴的事情才開口道。
蔡宣季搖頭,“人牙子那裡的多半都是些俗物,跟着小爺我上京豈非是丢了我的面子?要挑就挑個長相抻敨的,最好還讀過幾本書,能說得上話的才好。”
梁照兒無語:“你這人簡直是癞寶望天鵝!是去挑小厮,又不是去請教你的師傅,再說人家要自己樣貌生得好,還會讀書,何苦做你的小厮,不如自己去科考。”
韓景彥聽梁照兒講話不由得輕笑一聲。韓景彥覺得梁照兒仿佛長在了自己的笑點上一般,她一開口講話,自己就想笑。
立文站在一邊冷眼瞧着自家郎君這副模樣,也暗暗吃驚。
他家郎君真的很久沒這般笑過了!
蔡宣季湊上前去問韓景彥:“希程兄,你說我這算不算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韓景彥聲音含笑:“慢慢尋摸着,說不準就有哪隻呆頭鵝撞上了呢。”
幾人嬉笑閑說了一陣,才互相告别。這一别也不知何時能再見,按照原書劇情,蔡宣季一路高中直接留在汴京城被點了官做。
韓景彥自不必說,本就是少年英才,又有其父加持,隻看官家封個甚麼樣的官給他做。
臨别時,蔡宣季紅了眼眶,最後稀裡嘩啦地哭了一通。
梁照兒望着面前這位哭成淚人的少年忍不住扶額,她費解:這人究竟是怎麼成為原書中的反派的?
她将袖子從蔡宣季手中抽出來,送他二人出去後才轉頭回了如意館。
梁照兒同沈度閑扯兩句:“今日營收倒還好,可瞧見宋家鋪子有甚麼動靜沒?”
自打如意館裡頭免費提供香飲子後,其中流失的客人有不少回來了,宋家鋪子再沒出過什麼動靜,一時間讓梁照兒有些疑惑。
沈度不語,去外頭看了兩眼,回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