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慌亂地捂着脖子,眼神在不遠處的傭人間緊張流連。
就連蓮霧,也被這動靜吓得支棱起來,緊緊湊到他們二人中間認真盯着看。
易嵊長眸深深,無聲将創口貼粘回去,牽着蓮霧往回走,“回去消消毒。”
聽到他聲音又冷得像是被踩了雷,火頌月茫然跟上去,将手塞進他的大掌:“不是說好不生氣嘛?也沒有很嚴重吧?”
“嚴重。”
男人收緊掌心:“嚴重到……”
他輕呼一口氣,回頭看着火頌月天真的眼眸:“想把結婚證紋在你的腦門上。”
易嵊家用搬來醫療箱,動作利落地找出需要用的酒精棉和創口貼。
“坐過來。”
他淡聲命令,火頌月哦了聲,輕巧地鑽進他懷裡坐上他的大腿:“坐這裡好不好?”
易嵊捏了下她的腰身:“這時候知道讨乖了?”
火頌月把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視線自下而上從鎖骨到喉結,然後輕輕朝那裡吹着氣:“我一直都很乖呀。”
易嵊身子一僵,不贊同地睨她一眼,一手控住她不安分的腦袋,一手給她上藥。
冰涼的酒精帶着刺痛感滾過傷口,火頌月倒抽一口涼氣,易嵊立馬放輕了動作。
剛剛在現場的時候慌亂壓過了所有的感覺,這會兒冷靜下來,感受着那讓人不适的傷口,火頌月忽然有些委屈。
她蔫蔫地把腦袋搭在易嵊的肩膀上,安靜地感受疼痛的形狀。
直到上完藥,火頌月都沒說話。
易嵊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沉默地去把藥箱歸位。
“火頌月,我們結婚了。”
“遇到什麼事,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依賴我,信任我。”
“而不是,我需要從别人口中聽到我妻子的現狀。”
火頌月從愣神中擡頭,顯然有些慌亂:“你,你知道什麼了?”
剛剛他去放藥箱的時候好像給誰發了消息,火頌月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易嵊為了能全面應對老爺子,在他身邊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人。隻是這次的意外是老爺子的手下雇傭外人進行的,他才晚一步得到消息。
還好,還好他安排易維醇一直近距離注意着那邊,不然他都不敢想會有什麼後果。
後怕和憤怒沉默燃燒,在看到火頌月怯生生的眼神時,忽地化成了滿心愧疚。
“都知道了。”
他重重歎了口氣,把人擁進懷裡:“小傻瓜,受了委屈不要自己一個人憋着。我娶你,就是為了讓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
“為什麼?”
火頌月愣住,眼眶熱熱脹脹的:“易嵊,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呢?
好像很久之前她也問過這樣的問題。
難得的,易嵊又回憶起了一部分被藏在角落的記憶碎片。
好像是易喆還在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有了交集。
記得是在特殊教育的學校裡,火頌月跟社團一起做義工表演,結束後小朋友們都在求合影。
易喆怯生生的站在一旁,把自己的帽檐壓低,試圖遮住自己的異樣。往常下了課,她都是立馬離開的,但今天,她顯然也很想要那個合影,但又不敢。
她怕和陌生人接觸,主要是害怕陌生人詢問她為什麼會長這樣。
少女注意到了角落裡的白發小女孩,笑着望過去。
易喆怯怯的往管家身後躲,少女把義工團的小天使翅膀給她帶上,軟軟地笑着:“哎呀呀,哪裡來的小天使呀?長得真漂亮。”
她的語氣和眼神都坦然幹淨,讓人覺得很舒服。
少女時期的火頌月已經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她此時為了适配角色帶着白色的假睫毛和淺白色的美瞳,被她笑着注視着的時候,好像整個人都被治愈了。
易喆被她的溫柔和親和安撫,伸出手摸了摸她漂亮的眼睛:“姐姐,你也是漂亮的公主。”
“寶寶好會誇人哦,那小天使願意賞臉跟我拍個合照嗎?”
易喆被哄得臉蛋紅紅,滿是期待地點點頭。
拍立得照片很快被洗了出來,照片上兩個人從發色到眸色都一樣,襯得小易喆也沒有那麼與衆不同了,這讓小姑娘忽然打開了自卑和别扭。
易喆珍惜地用雙手捧着照片:“公主姐姐好漂亮呀,你可以跟我回家嗎?”
“不可以哦,姐姐的哥哥還在等我回家。”
“我也有個哥哥,媽媽說他是我的騎士,我讓他嫁給你,你可以跟我回家嗎?”
“乖寶寶,不可以哦,姐姐隻會嫁給和姐姐相愛的人。”
“真的不可以嗎?公主姐姐,我好想讓你跟我回家。”
五六歲的小孩子異想天開,想要什麼就說,得不到的時候甚至有了想哭的趨勢。
火頌月不太會處理這些情況,正手足無措的時候,一直在一旁圍觀的易嵊俯身抱着她就走。
“哭會比不講道理更讓人讨厭。”
他的聲音沒什麼情緒,但小姑娘就很聽話地立馬收住了眼淚。
她蔫哒哒地趴在易嵊肩膀上朝火頌月揮手:“公主姐姐再見,謝謝你的照片。”
可能是那次表演過後,可能是因為她出色的哥還以妹控出名,也可能是她本身就會讓人想到那個名詞,易嵊在學校裡開始頻繁地聽到“小公主”的稱呼。
有羨慕的有稱贊的也有嫉妒的,各式各樣的語氣和注視中,少女沒有因為外界的聲音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她還是那個帶着果木清甜的少女,是會在天台上悄悄和好友說着為家人準備的驚喜,說着又收到了誰的情書,說着無法回複心意的愧疚和郁悶。
而他隻是同在天台上,不被她知道的,又無意得知了她少女心事的“竊聽者”。
“我隻會嫁給和我相愛的人。”
再次和好友聊到未來的另一半時,少女的聲音像頭頂的驕陽一樣。
所以,易嵊對火頌月最深刻的初印象,是天真。
一種純粹的幾近夢幻的天真。
是當時,他這種在角落裡腐爛的人,見不得卻又控制不住渴望的天真與美好。
所以,在李璟用天台鑰匙拜托他去送一下情書的時候,易嵊滿滿都是想把它丢掉的煩躁感。
可同時,心底卻又隐隐浮動着幾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