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時太陽已升高了。
餘晚桃昨夜裡睡得很飽,起來時生龍活虎的,早食吃的是她舅母李氏送過來的黃鳝絲鮮湯面,除此之外還拿了一籃子香燭紙錢過來。
期間村裡人也來了幾趟送東西,餘晚桃一直到下午,才有空閑背上竹簍,裝好香燭紙錢,和崔玉棠扛上鋤頭往墳山去。
餘旺夫婦的墳包有些許雜草,但不算荒蕪,地上還有些紙錢殘骸,應該是上一年寒食清明時祭拜留下的。
拜完爹娘,兩人又去了陳老根的墳前上了香,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餘晚桃笑容一如往昔,像是沒有任何隔閡,“舅舅,桃子和二郎回來看您了,您要是有什麼話交代給我的,就在夜裡托個夢回來,我能知曉的。”
一陣風吹過,就像是陳老根的回應,他那佝偻身軀和蒼老的面容已經漸漸在記憶裡變淡了,可相比早逝的父母而言,陳老根是小餘晚桃記憶最深刻的親人。
縱容曾經有過龃龉,有過怨恨,可如今人已不在,再多的恨和怨都随着死亡而消散了。
祭拜完,兩人順着小路拐進山裡,山腳東邊是一片竹林,山裡被村民們踩出來的路蜿蜒曲折,分叉口也多,周圍的草林更是茂密,稍有不慎就會迷路。
餘晚桃借着記憶,走錯好幾條小路,才成功鑽進竹林裡,她抹了抹額頭急出來的汗,開口道:“這也太難找了,險些走進老林子裡去了。”
崔玉棠把竹簍放下來,“山路本來就不好認,我們又許久沒進來,會迷路也正常。”
他今兒特意換了一身從前進山時穿的粗布短發,頭發束了起來,顯得頸脖修長,特别精神。
餘晚桃看着他,笑了笑說:“二郎你這一身真有點當年和慶叔進山當獵戶的模樣了,真俊俏。”
“不是要挖春筍嗎?”,崔玉棠搖頭失笑,從竹簍裡拿出柴刀在手上甩了甩,試手感。
春筍比冬筍好挖,不用拿鋤頭往地底裡扒,這會放眼望去,密集的竹林裡好些墩肥墩肥的筍尖,有的比餘晚桃大腿都粗。
餘晚桃彎腰拔了一顆小春筍,剝殼後拿拇指掐了下根部,非常水嫩,竹筍的清香很濃郁,約有小臂長,很适合用來做腌筍。
“我們多挖一些回去吧,到時候回京帶上。”
“好,再曬一些筍幹。”,崔玉棠開始割筍。
割筍也得有技巧,不能可着一個地割,得間疏留長,讓竹林這一年有生長繁茂的筍種。
竹簍很快裝滿了,地上剝下來的筍殼刨坑埋進土裡當肥料,老的部位則扔到一邊讓山裡的動物夜裡拖去吃,餘晚桃拍拍手,撐着一根竹杆繼續往裡走,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菌窩。
一路尋摸到松木林裡,餘晚桃菌窩沒找到,反而是野雞窩發現了好幾個,不過村裡有規律春季不能打獵,餘晚桃就撿了兜野雞蛋。
回去時在山腳邊又摘了一大捆的野水芹和野蔥,打算回去包一頓野菜餃子吃。
路上經過桑蠶園,餘晚桃就不願往回走了。
桑蠶園擴大了好幾倍,嫩綠的桑葉牙子從枝頭冒出來,春天萬物複蘇,桑葉正是最嫩的時候,從這裡過去,郁郁蔥蔥的,特别喜人。
餘晚桃咧嘴笑道:“村裡桑樹培育得多,我們回京的時候就跟着商隊出發吧,正好将桑苗運過去。”
“商隊也走水路?”,崔玉棠皺眉道:“桑苗在船上捂一個月,根部可能會過度潮濕導緻發黴,那還能成活嗎?”
餘晚桃:“我們回來時走走停停的才花費了一個月,若是沿着河道直奔京城,半旬應該就到了,再怎麼也比陸路要快,桑苗走陸路太難運輸了,中途馬車颠簸,根莖泥土散開,怕是更難活。”
崔玉棠細想也是,他們回江南都是一路玩一路走的。
他繼續往前走,松快道:“今晚我做飯,你想吃甚麼?”
“我想吃——”
“我問的是油焖春筍以外的菜。”
餘晚桃面頰微紅,扛着鋤頭追上去,踢了他一腳,憤怒道:“今晚吃野菜餃子!”
“行,等會回去看村裡有沒有賣豬闆油的,我去買一闆回來,煎豬油渣和進餡裡,比直接剁豬肉放進去還要香。”
這麼說着,就饞人得緊。
崔玉棠久不下廚,但練出來的一身廚藝還在,回到家就開始洗野菜,揉面團,發着面時拿了串銅闆出去買豬闆油。
餘晚桃則留在家裡處理挖回來的春筍,筍子嫩着,基本不用怎麼去根,一顆劈成四瓣放進簸箕裡,焯一遍水放涼後即可入壇,再倒上米酒封口。
至于剩下的,就留到明天辦流水席,做成春筍炒肉或者春筍老鴨湯都是恁美味的野山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