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顫抖,心想這是白日,他是在做夢嗎?
蘇喜英見自己老爹沒有反應,又喚了一聲。
蘇老爹這才緩慢地轉過身,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渾黃的眼裡一下子便蓄滿了淚,他忙不疊地站起來,因為腿腳不穩身子猛地往前一栽。
蘇喜英瞧見了,吓的立馬跑過去,還沒等她到跟前,蘇老爹便被扶住。
她松了口氣,看向周成禮,有些日子沒見了,乍一見到,她還有些許不自在。
周成禮扶着蘇老爹走過來,他視線落在蘇喜英的手上,很快又移開。
蘇老爹泣不成聲,他伸出手卻不知落到何處:“怎麼傷成這樣?”
蘇喜英擡起手,笑了下:“沒那麼嚴重,是那個大夫非要裹成這樣的。”
蘇老爹乜她一眼,又不舍得呵斥她,隻低低說一聲:“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随後他扯過周成禮的手,說:“你們兩個聊,我去做飯。”
周成禮順着他的力道走了兩步,站在了蘇喜英面前。
他擡眸看了她一圈,确定沒什麼大礙才挪開視線。
蘇喜英摸了下鼻子,她走到桌邊坐下來,伸手去拿茶壺。
周成禮跟着她走過來,提起茶壺,倒了碗水遞到她面前。
蘇喜英看着桌面:“謝謝。”
周成禮沒有說話,坐在了她對面。
“你——”
“你——”
沉默片刻,二人又同時開口,繼而又是閉口沉默。
“你先說。”蘇喜英開了口。
周成禮遲疑了一下,問了個無厘頭的問題:“你還好吧?”
蘇喜英起先一愣,以為她問自己被關的事情,點點頭,語氣輕松:“很好,他們也拿我沒辦法,我跟你講我們縣令就是大貪官,這次來了個聖都的鄧大人,好像是負責查他們這些貪官的,直接一下子把縣衙抄了底。”
她一口氣把這些日子的事情說了出來,隻是避開了豆蔻的事情。
周成禮聽着她說,目光鎖在她的臉上,能看出她在隐藏。
蘇喜英知道面前人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她不與他對視,不想暴露自己心裡真正的想法。
周成禮開口打斷她:“你怨嗎?”
蘇喜英霎那間沒了聲音,她斂着眉眼。
她知道周成禮的意思,但還是打着哈哈,頓了一會她說:“當然怨!那狗官收了錢,要替人拿我命。”
周成禮知道這些事,但他還是想知道她的回答,于是又問了一遍。
蘇喜英皺了下眉,她不想提起這件事,奈何他一直逼問,她便擡眼看去。
“你是想知道我怨不怨豆蔻嗎?”她語氣冷淡,又說,“怨她利用我?還是欺騙我?”
周成禮眼底情緒湧動,他鎖緊她的視線,問道:“你怨她欺騙你嗎?”
蘇喜英垂下腦袋,臉微微垮起:“我不想說,你為什麼總是問呢?”
周成禮不再逼問她,退了一步:“好。”
蘇喜英聽到這個回答,還挺錯愕,也沒料到方才還步步緊逼的人,現在又這麼快松口。
“你不想知道了?”她問。
周成禮看着她:“你會說嗎?”
蘇喜英一噎,她将雙手放在桌上:“也不是不能說......”
“那你說說。”周成禮話跟上。
蘇喜英擡眼瞥他一下,随即又收回視線,盯着手上紗布的紋路,輕聲道:“說實話我不怨她,如果是我幼時遭遇了這麼多的事,還遇到了張二狗那樣的人,我可能會做出更過分的事。”她頓了一下,“隻是她不夠狠心,如果她不出現,也不會被帶走。”
随即她想到了什麼,看向周成禮:“你知道鄧賀青嗎?”
周成禮的情緒還在她方才的那番話裡,一下子又跳了出來,一時沒接上。
蘇喜英見他沒回答,歎口氣:“我忘了你都不記得以前的事,就算記得應該也不知道。”
周成禮看着她垂下的腦袋,說:“鄧禦史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他說的話可以相信。”
蘇喜英猛地擡起頭,詫異:“你知道他?”
周成禮愣了一下,旋即解釋:“聽說過。”
蘇喜英又問:“那他會用刑嗎?”
周成禮再次愣住,沒明白她的意思。
“豆蔻被他帶走了,他說會保她性命無憂,但沒說不傷。”
周成禮認真想了片刻,答:“會。”
蘇喜英一下子站起來,結果眼前一黑,她身子晃了晃。
周成禮立馬接住她,等她睜開眼,才放開她:“我意思是他在特定情況下會用,不會濫用。”
蘇喜英頭還是一陣發暈,她把手搭在他身上,有氣無力地說:“不早說。”
随即她擺擺手:“不行,我要睡一會兒。”
說完就轉身往屋裡走,還沒走兩步,就整個人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