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桌上擺着幾個保溫盒子,林寄月打開一看,是青椒炒肉絲、雞蛋炒蒜薹和青菜湯。
她用手虛晃一圈,發現還有餘溫,說明林母剛走沒多久。
林寄月這個世界的父母都是警察,十歲那年父親因公殉職,母親獨自撐起了這個家,可惜這些都與穿書而來的她無關——記憶裡尋不到半分父親的輪廓,就連母親周淑蘭的面容也隻在三四次倉促照面中潦草勾勒。僅有的那點相處時光裡,周淑蘭也時常拿愧疚的目光看着她。
林寄月知道她的愧疚對象是原身,作為鸠占鵲巢的人,每次與林母相處時,心中常常充斥着若有若無的罪惡感。
她隻能在栖居這個身體時做到對林母好,并争取不再回檔,早日把真正的跟班一号還給她。
老式電風扇吱呀呀地轉,初夏的傍晚有些悶,她就着熱風吃飯時,順手按開了電視。
電視正播放着财經類的訪談節目,主持人在與逐嶽集團的創始人對話。
“您才二十歲,成立的逐嶽集團……“
林寄月本來對這種枯燥的訪談節目沒什麼興趣,剛準備拿起遙控器換個頻道,熟悉的聲音從屏幕裡傳來。
十分鐘前還一起坐車的人突然出現在電視裡,有種打破次元壁的錯覺。晏虞陽身着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裝,姿态放松地坐在沙發裡,白皙的指節随意搭在一起,修長的長腿自然地交疊。中間的頭發特意用發膠固定好,露出光潔的額頭。
“……‘勝可知,而不可為’,你需要謀劃全局,不斷思考更新,使自己立于不敗之地,但這并不代表你能勝,隻有當你的競争對手做了愚蠢的事情,你才能勝。在競争中,不懈怠的耐心是制勝的關鍵。”
他語速平緩,面對鏡頭淡然微笑,與車内交談時的模樣如出一轍。
看來當時不止她一個人擺出來商務化假笑。
林寄月盯着他臉,總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明明他和晏星酌長得很像,但是從晏星酌身上卻察覺不了這種氣息。
思考無果,摁下遙控器,電視調到了電影頻道,播放的是歐洲某一小國的公主與美國記者的浪漫愛情故事,她百無聊賴地看了一會,聽到窗外叮叮咚咚的玻璃珠聲,才發現窗外下起了小雨。
這場小雨持續到次日中午才隐約消停下來。
林寄月窩在被子裡,舒舒服服躺到了九點,直到客廳傳來乒鈴乓啷的聲響,以為家裡遭賊了。
她忙跑出來一看,原來是周淑蘭正在客廳裡包餃子,動作不太熟練,但包出來還像模像樣的。
“還想讓你多睡會,結果把你給吵醒了。”周淑蘭笑着說。
“哇!中午吃大餐嗎!媽媽,這餃子什麼餡的?”她驚喜地問。
林寄月确實好久沒吃餃子了,上次吃還是現實世界在家過年的時候。
“你學習正是辛苦的時候,我前段時間老不在家,今天有時間,媽媽想着犒勞犒勞你。”客廳的老風扇又不管用,周淑蘭額頭上起了細密的汗珠,林寄月見狀忙用紙擦了擦。
“要不到我房間包吧,我房間有空調,我收拾一下就好。”
“沒事,馬上結束了,别把你房間弄髒了。”周淑蘭面前的兩個碟子已經鋪滿了整整齊齊的餃子,“左邊的是荠菜餡的,右邊是玉米豬肉餡的。”
“太好了,我都愛吃!媽媽真好!”
“我也好久沒做餃子了,正好讓你嘗嘗媽媽的手藝。”
看女兒這麼開心,周淑蘭身上的疲憊頓時消失了,也笑着擦擦手。
在她去廚房煮餃子的時候,林寄月在手機下單了一台空調,這段時間做晏星酌的小跟班賺了不少零花錢,她大部分存了定期,剩下的打算犒勞自己和補貼家用。
“寄月啊,桌上還有一盒冷凍好的餃子,你等會送給隔壁的盧爺爺。”
“知道啦!”
她的聲音蓋過了油煙機的響聲,怕她聽不見,林寄月也大聲回。
她端着飯盒,敲響了隔壁的門。
周淑蘭的人緣很好,早上林寄月走到公交站上學,一路上經常遇到許多跟她打招呼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她雖不知道盧爺爺長什麼樣,但猜想他是向她表達過友善的鄰居中的其中一個。
隔了十幾秒,沒人回應。
林寄月又敲了敲門,試探道:“有人在嗎?”
門裡傳來走路的聲音,不一會門開了。
“盧爺爺,這是我媽包的餃子,荠菜跟玉米雙拼的,您有空的話……”她邊說邊要遞出飯盒,映入眼簾的是寬大的黑色T恤。
她手一頓。
上面畫了一個唱京劇的戲子,特别像劣質外賣盒上印的卡通人物。
這還是位國潮爺爺?
林寄月咽下沒說完的話,順着國潮青衣的臉緩緩仰頭,終于看清對面這人輪廓硬朗的下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