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質沙發上鋪着厚厚一層香灰,根據那些燃剩的香把,可以看出這張沙發不務正業已然有些年頭。正中央位置,三柱香燒得正旺,腥紅的光點時明時暗,如同在有規律的呼吸。
“三根敬神,四根敬鬼——好消息,不是供那無頭屍的。”林書渝不合時宜地說了個不好笑的笑話。
泥偶涼涼地開口:“那你要不要打開主卧的大門,和裡頭供着的不知名神像打個招呼?”
林書渝瞥了一眼他:“你好沒有幽默感。”
“……這不是有沒有幽默感的問題!”泥偶咬牙切齒道,“我并不想替入職剛滿一天的員工領取保險賠償!”
還是傷殘賠償金起步的那種!
“多好,有些人一輩子都用不上保險呢。”林書渝又說了個地獄笑話。
玩笑歸玩笑,林書渝還不至于平白無故跑去送死,他的目标對象隻有無頭屍,廢棄酒店裡的詭異供奉與他無關。
“冒犯了。”他真誠地道了個歉,很貼心地将白布蓋了回去。
探索過程中突然冒出來個支線任務,但林書渝好歹沒忘記自己來這裡的主要目的,緊貼着門閉眼聆聽半晌,又從貓眼向外看了看,外頭一片寂靜。
——無頭屍大概率已經離開這一層了。
酒店房間門大部分都能從内部打開,林書渝試探着下壓門把手,果然順利的一按到底。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在林書渝打開手機手電筒的空檔中,泥偶湊到他耳邊問道。
“你說這話好像那種不負責任的老闆,選擇讓員工自己策劃所有工作。“林書渝開始往樓梯口走,“當然,大部分老闆都這樣。”
畢竟人不能強求資本家下場幹活。
泥偶又不說話了,賭氣般閉上了嘴。
下到樓梯間,林書渝就噤了聲。他的目的地還是四樓,不過這一次換了個門進去,力求拍到照片後順利下班回家。
人總是留戀出生地——這句話換成死亡地也恰當。沒猜錯的話,無頭屍無論如何都會回四樓去。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塊大型生鮮肉販賣點是無頭屍給自己搭的窩。
嗯……聽上去審美堪憂。
好在委托金并不和照片美感挂鈎,無頭屍的審美他無需幹涉。懷抱着一顆對下班渴望的心,林書渝看見那條紅澄澄的走廊時都覺得親切不少。
沒有了報紙的遮蓋,老化的牆體與髒污的地闆一覽無餘,扶牆前進的林書渝摁了摁牆面的鼓包,在指尖泛上潮意後收回了手。
門牌把光線反射回來,在紅光的襯托下清晰了些。在掃過某個數字時,林書渝腳步一頓,忽然想到了什麼,戳了戳肩上的泥偶。
“無頭屍當初是在哪個房間裡遇害的?”
“417号房,不過案發後就被水泥封起來了。”
“那就糟糕了。“黑發青年指向正前方大開的房門,擡高的門檻後是熟悉的細小紅光,“你說,那會是什麼?”
叮!
用盡的精油瓶從頂端滾落,發出清脆的聲響,一路滾到了林書渝的腳邊。
在紅光之下,瓶裡挂壁的油漬材質似乎起了些微妙的變化——米黃色、半固體,像是某種動物的油脂。半舊的門牌号碼下方是緊緊貼在一起的兩條對聯,紅底金字,喜慶異常。
房間中,沙發上的白布不翼而飛,隻留下三支将近燃盡的香。玄關的小門與主卧門正對,借着洩進去的紅光,林書渝看到了那條微張開的門縫,光是一眼,寒意就攀爬上了脊骨。他不敢再看,趕緊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