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對此熟視無睹,又換了個方向接着翻找,空出來的手抓着手機:“别幸災樂禍,小心等你也倒黴的時候我給你放禮花。”
“哎呀,這不挺好的嗎?”她威脅的對象笑吟吟地說道,“多熱鬧啊……說不定還能讓人忘記糟糕的現狀。”
女人用腳把堆在一起的喜鵲屍體撥開,換了隻手拿手機,任由屏幕與臉頰也變得血迹斑斑:“又說錯代詞了——你哪裡是人呢?”
“怎麼就不是了呢?如果一個生物看上去是人、構造也是人,那他就是人。”電話對面的人侃侃而談道。
“人皮子讨封來了。”女人翻了個白眼,“噢不,我到現在連你具體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那道聲音很坦然地回複:“每個人都有秘密,像你這樣一口氣把底細全都爆出來的才少見。要不下次見面我真的對你這麼說一說?向太歲讨封說不定會有有額外收獲呢。”
人皮子試圖讨封的對象沒有搭理他,說不準是因為無語還是懶得開口。
血液将褲腳染成暗色,沾滿了液體的布料沉甸甸的往下墜,邊緣的血珠欲掉不掉。女人直起身子,實在是沒忍住歎了口氣。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到現在總是明白了這句古話的意思。
“姓徐的,你要不現在來這裡一趟?”女人擡手,将額頭上的碎發撥到兩邊去,在光滑的皮膚上留下一條血迹。她的語氣很是輕松,就像是随口一說。
電話那頭的聲音默然幾秒:“你怕不是又想[借用]我的眼睛了吧?”
“被你猜中了,好可惜。”女人面無表情地歎道,雖然根本聽不出來她有一絲一毫的遺憾。
想要從滿地的喜鵲屍體裡找出半隻喜鵲的身體是相當有難度的一件事,她擡眼,看向原先陳列着衆多牌位的靈台,帶着些許灰調的眼珠緩緩向下移動,又将目光落到那一地的瓷片之上。
泥娃娃們選擇紮堆跳下來屬實不是個好決策,那些沒能碎得徹底的四肢和頭顱就這麼混在一起,誰也分不清是誰。
女人蹲下來,随手撿起一顆還算完整的頭顱:“小朋友,阿姨找你問個事情——那尊廢物死在了哪裡?”
泥娃娃原先向上的嘴角頓時垂了下來,挂着一張哭臉,顫顫巍巍的轉了個方向。女人順着它的目光看過去,終于在一地肉泥裡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謝謝你,乖孩子。”女人不是很誠心的道了聲謝,拍了拍手裡的那顆腦袋,“阿姨好像也沒什麼能給你的……那就送你幹脆利落的上路好了。”
說完,泥娃娃的頭顱便從頭頂裂開,不出幾秒鐘就化為了一地?齑粉。
電話那頭沉默着聽完了全程的男人假惺惺地開了口:“好可憐的孩子,偏偏遇上了你這種人。”
他這句話屬于一語雙關——死前被人算計,死後又到了罪魁禍首的手裡,就算是最虛情假意的鬼來了也得搖着頭歎一句可憐。
“虛僞。”女人發出了一聲嗤笑,把電話放到一旁的高台上,從大小不一的瓷片裡找出了半具喜鵲的身體。鳥兒黑豆般的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灰白色,大張的嘴裡還含着塊肉。女人掏出來看了兩眼,發現是已經冷掉的心髒。
顯而易見的,它在從塑像裡摔出來後并沒有立刻死亡,還有力氣爬到自己的另一半身體那裡,試圖延續自己的生命。
“畜牲就是畜牲,一點用也沒有,白白浪費了我二十五年的時間。”女人翻弄了兩下手心裡的屍體,雖然話裡是高高在上的嘲諷,語氣卻平靜到有些詭異。
“好歹也養了二十五年,回收一下也還能用,讓東家湊合着吃一吃吧。”高台上傳來了男人虛僞的安慰。
“說得倒是好聽,你有本事替我送上去試試?東家那暴脾氣我可招惹不起。”
話是這麼說,女人還是從地上撿了片布料把那顆心髒裝起,随後将失去了用處的喜鵲丢開,用香灰吸幹了手上的血。
二十五年功虧一篑……她得想個辦法把虧空給補回來才行。
就在她準備離開這個令人煩心的地方時,一股熟悉的氣味忽然鑽入了她的鼻腔,使她硬生生停住了腳步。這一片應當是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屍體的數量多到吓人,那縷氣息瞬間便被腥臭味蓋過,就像那隻是她的錯覺。
電話那頭的人捕捉到了她這不同尋常的停頓,有些好奇地開了口:“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嗎?”
女人若有所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右手,露出一個堪稱愉悅的微笑,輕聲說道:
“我剛才聞到了一個味道,很像是我那闊别已久的老東家。”
——而且,祂好像沒有認出自己的手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