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沒有,我昨天才到東許村,路過那響水河邊,看見有人想要将他溺死在河裡。”黎汀的目光從這些人臉上一掃而過,“我救了他。”
“……黎公子,那瞎子身帶煞氣,接近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聽我一句勸,還是别管他為好。”常守業艱澀道,“這不是危言聳聽,他連自己的父母都……”
“這正是我想要打聽的,他父母是怎麼出事的?”黎汀插嘴道,常守業與身邊的同窗們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不情不願道:“他娘生他的時候出了大紅,沒能挺過來,他爹是在年前上山打獵摔傷了身子,病死的。”
黎汀點點頭:“那這些和他有什麼關系?用得着把他弄死嗎?”
如果他的語氣義憤填膺,衆人還能和他掰扯掰扯,可他偏偏冷靜鎮定,眼中甚至帶着探究的笑意,常守業欲言又止,之前說話那人又道:“如果光是這樣也就罷了,月餘之前,他嫂子肚子裡快要足月的孩子也因為他沒了。”
“他推人了?”
“……沒有,我……我也不知道。”那人幹巴巴道,黎汀卻是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多謝各位,如果我有需要幫忙的,一定來找你們,到時候還請不嫌棄。”
常守業咽了口唾沫,點點頭:“一定,一定。”
送走了這一行人,黎汀想起了爹爹從前常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人言可畏。
原以為今天這麼一趟之後應該不會有人上門打擾,黎汀正準備回去給那小瞎子做些吃食,才剛關上門又聽見了敲門聲,黎汀還以為是常守業去而複返,沒想到會是昨天晚上的大夫。
“常大夫。”黎汀見他手上拎着藥包,不解道,“有何事?”
常大夫聽見他對自己的稱呼就知道自己兒子剛才肯定來過了,臉上有些挂不住:“我那點小心思果然還是瞞不過黎公子,我是來給你們送點湯藥的。”
“我以為常大夫對我這裡避之若浼呢。”黎汀嘴上這麼說着,卻是側過身子将常大夫讓了進來,後者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他怎麼樣了?”
“醒過來了,精神還不錯。”黎汀看着常大夫走向昨晚上熬藥的廚房,叫住了他:“你為何會回來?不怕惹禍上身?”
常大夫張了張嘴,低下頭一邊擺弄草藥一邊道:“當年是我給他接生的,也許我也不想看着他死。”
黎汀沒有再說什麼,深深看了一眼常大夫佝偻着的背影,扭頭回了房間——他涉世未深,不知道這些人嘴裡的話到底有幾分能信,他隻能相信自己的心。
他想救許宴秋,也許是想要做好事,也許是有什麼别的原因。
也有可能是覺着這人好看,死了可惜。
黎汀低笑一聲,進了屋先往床上看一眼,那小瞎子果然乖乖躺着,估計從他出門就沒有動過,這陣子身體都有些僵硬了。
“我回來了,你想吃點什麼?青菜稀飯,還是小炒菜?”黎汀坐回床邊,“小炒菜的話得等我從市集買菜回來才行。”
許宴秋聽見他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才放松下來,聽見這話又緊張起來:“恩人,你是……你是要收留我嗎?”
“你想留下來嗎?”黎汀打開自己的小包袱,找了一件幹淨外衣出來穿上,聽見小瞎子半天才道:“想。”
黎汀的狐狸尾巴有些蠢蠢欲動,忍不住想放出來晃晃:“那就留下來。”
“……謝謝恩人。”小瞎子語氣中又帶上了哭腔,黎汀回頭看了他一眼——挺好,這次沒流眼淚。
“别叫我恩人了,怪繞口的。”黎汀換好了衣服,也聞見外頭常大夫熬藥的藥香味,他站在床邊看着小瞎子的發頂,忽然道,“我姓黎。”
小瞎子頓了頓,順着他的聲音來源擡起小臉“看”向黎汀,努力不讓自己哽咽,小聲道:“那我叫你黎大哥,好嗎?”
“叫一聲來聽聽。”
許宴秋揪着被角,仰着頭小聲道:“黎大哥。”
他話音剛落,頭頂就被揉了兩下,耳邊是黎汀帶着笑的話語:“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