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有餘悸地坐起來,想到此時尚在京中的阿姐,頃刻間睡意全無。
阿姐最不喜雨夜,長夜漫漫,也不知她能不能安眠。
雨天潮濕,也不知阿姐的舊疾會不會複發。她還是疼得寝食難安嗎?
說到底,都是因為自己。沈晴微知道,自己欠阿姐的,或許一輩子都還不清。
從出生開始,她就欠阿姐的;後來也是因為自己,阿姐都沒有機會和娘多相處,甚至,年紀輕輕就被告知娘的“死訊”。明明是她欠阿姐的。可阿姐,卻對她那麼那麼好;明明她們隻是前後片刻出生,阿姐卻不顧一切保護她……
沈晴微便是拼上性命,也還不清的。
阿姐那麼善良的一個人,上蒼怎麼忍心這麼對她?活不過二十歲,那太殘忍了。
若是可以,沈晴微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一片漆黑中,沈晴微望向那個信封在的地方。
她知道,這是周臨言的試探。她沒想到的是,周臨言居然能收買劉午。若她記得不錯的話,宿彌很相信此人,說他是宿彌的左膀右臂也不過分。那封信上交代劉午做的事會對宿彌有威脅嗎?
宿彌對自己恩重如山,她不能看着他身陷險境卻袖手旁觀。
沈晴微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年自己走投無路之時,是宿彌給她指了一條明路。他不顧旁人反對,讓她進入霄定閣,親自教她武功,是他教會她如何用手中之劍保護自己,亦是他告誡她需提防人心。
沈晴微的親生父親對她不聞不問,許多道理沒有人教她,她都是在一次次教訓中學會的。宿彌對她而言,如兄如師。
她假意接近周臨言的事,也從沒打算瞞着宿彌。自始至終,她都沒想過背叛霄定閣,背叛宿彌。
她知道這一次極有可能是周臨言試探自己。隻是,為何他會用霄定閣試探自己?
她怕劉午将自己的身份告訴周臨言。可劉午若是沒來過離澈山,又怎麼會認出雲然是自己?但是,誰能說的準,他到底有沒有來過離澈山?
周臨言此人謹慎多疑,無緣無故不會輕易有所行動。所以,他大概已經猜到自己和霄定閣有關系。
但是,他卻依然設局試探。這恰恰說明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是利用得好,沒準這次機會,能成為一個絕佳的表忠心的機會。
周臨言若是誠心試探,一定會再叮囑幾句,勾起她想要摻和這件事的欲望。單單是一個劉午,一封密信,看上去還沒有那麼大的誘惑力。
退一步想。倘若她是周臨言,她一定會想方設法“不經意”透露出對霄定閣的威脅。
賭她會不會拆開這封信,隻是下下下策。好戲,應當在後頭。
果然,在這個月底放假之前,周臨言像是怕她忘記,特意趕在她下山之前叮囑。
“雲然,此前那封密信一定要交到劉午手中。此事事關重大,能不能活捉霄定閣閣主,就看你的了。”
沈晴微依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試圖從他口中聽到更多消息——沒準,他也是想說的。
“霄定閣閣主?”
她這一問仿佛正戳中周臨言的心坎,一貫謹慎的人此時卻喋喋不休。看來,真是圈套,如她所料。
“沒錯,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霄定閣的幕後操縱者。此人陰險狡詐,先前三番五次算計我。這一次,終于讓我逮到了機會。劉午說,他最近要去一座山。我命人在山腳布好天羅地網,又加派人手埋伏。我還請了一個閣主想要殺的人埋伏。劉午是這一計中的關鍵一環。所以,雲然,你一定要親手把那封信交給他。”
言多必失。一向謹慎的人,又怎麼會讓底下辦事的人對自己的計劃了如指掌?顯然就是一個誘餌,想要讓她這條魚上鈎。
可他到底還是做到了——她不可能對宿彌的安危袖手旁觀。
什麼草藥這般珍貴,非要宿彌親自前往?看來是一筆大生意,值得宿彌親自出馬。
但周臨言到底還是不虧的。他說的多,看似露了破綻;但是,她明知是陷阱也隻能往裡跳。與其說是他故意透露,不如說是他的刻意提醒——此事他押上那麼多籌碼,若是自己背叛他讓他功虧一篑,她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雲然定不辱使命。”
下山後,沈晴微甩開跟蹤自己的人,回到京城。今日明顯有人跟蹤自己。不用想都知道,是周臨言的人。雖然甩開了他們,但謹慎起見,她沒有直接回沈府。而是——到京城中最繁華的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