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多年,她和劉午這點默契還是有的。劉午果不其然聽出了她的意思。
“你放心,和他無關。”他揚了揚手中的信。
“影雪啊,周臨言此人……不簡單。”
人都還是矛盾的多。若他隻是一個賣主求榮的叛徒,那恨他便可理所當然。可偏偏,又有善意的時候。
沈晴微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既非同路之人,那便祝你得償所願吧。”
沈晴微說的很輕很輕,仿佛不是說給劉午聽,而是說給自己聽。
處理完密信的事,沈晴微就回沈府了。
“晴晴回來啦。”她回府時阿姐正埋頭繡着手上的刺繡。
見沈晴微回來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刺繡。
旁邊的侍女咧開嘴笑:“二小姐,大小姐知道您要回來,特意早早吩咐廚房做了好吃的——就等你回來了!”
真好。有阿姐在,真好。縱然在外刀光劍影、步步為營,一回到沈府,她就隻是那個妹妹,被阿姐寵着的妹妹。她不敢想象沒有阿姐的生活——那一定糟糕透了,無趣至極。
“晴晴,離澈山上修煉是不是特别辛苦?我瞧着,你瘦了一圈……”阿姐的語氣裡滿是心疼。
“不辛苦的。”沈晴微笑着安慰阿姐。真的不辛苦。比起阿姐承受的那些痛苦,這點兒小事算什麼?不痛不癢的。
阿姐,再等等我,很快的。沈晴微握住沈雨汀微涼的手,在心裡暗暗發誓。
她靠在姐姐的肩上,優哉遊哉地望着天上變幻的浮雲。沈晴微不是耐得下心看雲卷雲舒的人,但是,在阿姐身邊,無論是做什麼,都覺幸福至極。
忽然起風了。帶着暖意的風擾了杜鵑的夢,周圍忽然響起悲凄的啼鳴聲。一聲聲,像是催命符,打破了歲月靜好的悠閑氛圍。
許是風太大,阿姐忽然咳嗽起來。一聲聲牽得沈晴微心神不甯——阿姐的身子……似乎每況愈下……沈晴微輕輕地拍着她的背,“阿姐,風太大,我們進屋吧。”
在離澈山待久了,她的性子變得隐忍了些。自己雖然心急如焚,但看上去還是鎮靜的——她不能讓阿姐看出自己的着急。阿姐那樣敏銳,日後為了不讓自己擔心,一定會有所隐瞞。
這個小插曲在沈晴微心裡敲響了警鐘——她必須走得再快一些,早日拿到“青有思”,還有藥方上的另一味藥。
要拿到“青有思”,就必須取得周臨言的信任。她要抓緊了。但願經過送信給劉午一事,周臨言能放下對自己的戒心。
話說,宿彌究竟何時動身去鼎松山?她明明知道周臨言給他下圈套設伏兵,卻不能告訴他。這種感覺,着實不好受,煎熬得很。一邊是手握“青有思”的周臨言,另一邊是對她恩重如山的宿彌……她無論怎麼做,都像是一個叛徒。
誠然,她知道這是周臨言試探自己的圈套。可她終究不能眼睜睜看着宿彌隻身一人身陷險境。提心吊膽一天,她還是咬咬牙,決定去霄定閣再勸勸宿彌。宿彌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了——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旁人怎麼勸都沒用。她知道,鼎松山,宿彌是非去不可得了。她現在隻求,宿彌能聽她一次,帶她一起,或者多帶點人手。
多個人照應總好過孤軍奮戰。
黃昏時刻,沈晴微喬裝後神不知鬼不覺溜到霄定閣。
練武場沒有宿彌的身影。
書房裡沒有宿彌的身影。
昨日她醉酒時,隐隐約約聽見宿彌好像說了一句“再見”。現在,這兩個字在她的腦海裡回蕩。空蕩蕩的長廊裡,沈晴微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怅然若失。怎麼想都覺得那句“再見”古怪得很,就像是……道别。
一種不祥的預感幾乎要将她淹沒,一點點蠶食着她的理智與冷靜。
宿彌他不會在趕往鼎松山的路上了吧?
可是……很危險的。
他這一行,本就兇多吉少,再加上周臨言派人手埋伏……
宿彌,你可千萬不能出事。
沈晴微一遍又一遍祈禱,願他平安無事。
現在,她就是一個叛徒。于公,宿彌是霄定閣閣主,是她該效忠之人;于私,宿彌對她恩重如山,亦師亦友。可她呢?為了“青有思”假意投誠周臨言,為了自己的私心對他涉險視若無睹、袖手旁觀。宿彌知道真相以後,會對她很失望吧。
那是宿彌,給了她新生的宿彌啊。她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一絲愧怍?隻是,在她心裡,阿姐總歸比她自己更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