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說笑了。那些人與殿下的糾纏,與我何幹?整個京城都是爾虞我詐,想必皇宮中算計更深。殿下或許也又不得不那麼做的理由。”
但這不妨礙她提防他、害怕他、不喜歡他——沒準,他下一個不得不殺的人就是自己呢?
這個人,太會算計。他的身邊,太過危險。
“至于殺我滅口……”沈晴微的神色無半分惶恐,“我很擅長冒險。我就賭一把——賭殿下不舍得殺我。”
沈晴微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畢恭畢敬地遞到周臨言手上。
“我說過,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我的生死,交到殿下手中。若是我賭錯了,那該自食惡果。不過,求殿下念在我一片忠心的份上,在我死後将‘青有思’送到霄定閣。”
“瘋子。”周臨言接過匕首,但沒有殺她,而是自己收起來了,“自從來了玺州,你就很不對勁。”
沈晴微賭對了——他為了讓她成為一把趁手的刀,可是費了不少功夫,自然是不願她成為一顆棄子。
“殿下,你不擔心嗎?你以為做的滴水不漏的事,你以為藏得天衣無縫的真相,卻被我發現了。你就不怕這些事捅出去,你今後如何立足?”
周臨言:“我怕——但是我也喜歡賭人心,賭你舍不得害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招算是被周臨言玩得明明白白。
不過——沈晴微舍不得不是他,而是那株青有思。
“是啊,我舍不得害殿下呢。”
沈晴微溫柔地望着周臨言的眼睛,像是看着珍愛之物那樣深情。
四目相對的霎那間,周臨言低下了頭:“說吧,你今天亮出這些底牌,究竟想做什麼?”
沈晴微嫣然一笑:“沒想做什麼。”
她毫不掩飾道:“就是偶爾想發發瘋,随機吓死個人。”
“畢竟,殿下口中的我,可是個瘋子。”
周臨言輕笑:“你今日說了這麼多。我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真真假假,有那麼重要嗎?”
重要的是,她知道周臨言現在會對她多一份忌憚,不敢輕易害她。
“原來你厭惡我的原因,是因為我是我。”周臨言仿佛有些無奈,笑着輕輕搖頭,“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發誓。”
沈晴微開玩笑:“若是背信棄義者真有會遭天打雷劈,這世界,恐怕早已被雷劈成了廢墟。”
不料下一刻,眼前之人竟然以先貴妃的名義起誓,發誓說不會殺她。
“殿下,這誓言我可擔不起。”
先貴妃應該是周臨言坎坷的命運中唯一一絲慰藉。她走後,他才成了如今的周臨言——擅長僞裝,機關算盡,狠毒陰險,敏感多疑。
周臨言:“我敬重母妃,所以即便是我死,也不會背棄誓言。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所以,你可以減輕一絲對我的厭惡嗎?”
沈晴微眨眨眼——他也挺瘋的。
“殿下,你醉了。”
周臨言一本正經:“我很清醒。”
沈晴微不解:“你圖什麼?”
不會是因為她今日對他的一點點别有用心的“好”,他就感動得痛哭流涕?
周臨言:“雖然知道你别有用心,但……這是我七歲以後過過的唯一一個生辰……我很開心。”
他又搖了搖頭。
“算了,我說了你也不信。你就當是——我不想欠你什麼吧。你不就是想要‘青有思’嗎?我給你就是了。回京以後,我就給你。”
沈晴微不敢置信:“你……認真的?”
整個大煜唯一一株“青有思”,傳說中能夠起死回生的神藥。就……這麼輕易的給她了?
“回京之後,我會親自交給你。
“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
“恭喜你啊,脫離苦海了。”
周臨言背對着她,沈晴微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覺得……這話聽起來幾分落寞。
不對!
她身上不是還有每個月都必須解一次的毒?周臨言的意思該不會是,給她青有思,但她隻能再活一個月了……
沈晴微心虛,小心翼翼道:“殿下,那——毒呢?”
沒想到,周臨言根本沒想起來這回事:“什麼毒?”
“就是你剛給我下的毒,你說每個月都要服用一次解藥,不然就會遭受劇毒折磨……”
周臨言恍然大悟:“那是騙你的,我根本就沒下毒。”
沈晴微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倒是頭一次被人如此戲弄:“什麼?”
周臨言坦誠:“我難得大發慈悲一次,你那是卻不相信。我就隻好撒個小謊,省得你一個人胡思亂想。”
?
周臨言什麼時候這麼善良了?
她不敢置信,再次開口:“殿下,你醉了吧?”
周臨言輕輕歎了口氣:“你都查到我從前做的腌臜事了,怎麼會不知道我千杯不醉?”
“我是認真的,今天說的話是作數的。”
沈晴微不理解:“為什麼?周臨言,你為什麼不按常理出牌?”
為什麼要對她有一點點的仁慈?
周臨言:“也許……是同類的惺惺相惜?”
可他……看着不像是那麼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