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下這樣的命令的。”沈晴微心裡莫名掀起一陣煩躁。
以前的宿彌絕對不會,可她卻隐隐覺得,宿彌命令她接近周臨言一定别有用心。
“好,我知道了。”
周臨言自嘲地笑一笑,他早該知道她的回答的,何苦又多問一嘴。
他賭氣似的閉上眼睛:“我困了,先休息了。影雪姑娘自便吧。”
屋子裡又恢複清靜,安靜得可以聽得見遠處山林間的鹧鸪聲。鹧鸪之音,叫人心裡怪不舒服的,仿佛大難臨頭一般。
周臨言手上的溫熱消失了——沈晴微松開了她的手。
他閉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但他的聽覺在此刻變得極為清晰。
他清楚地聽到沈晴微起身時香囊撞到佩劍的微弱聲響,清楚地聽到沈晴微刻意壓低聲音的腳步,清楚地聽到腳步聲在風聲漸行漸遠,直至淹沒在蟬鳴聲裡。
門是開着的。
她應該已經走了。
騙子。還說會在他睡着時守着他。隻是哄人的甜言蜜語罷了。
可他又忍不住自嘲,他早就清楚這一點,不是嗎?可明知她是别有所圖虛情假意,他還是貪戀那一點點溫暖,喜歡那一些些有趣。
波瀾不驚的湖面遇到了春風,還是會不可救藥地泛起層層漣漪。
周臨言睜開眼。
預料中已經走遠的人此時卻一手執劍,肩靠着門邊的柱子眯起眼睛打盹兒。
放下了所有的戒備。
她不皺眉時看着溫柔至極,就像……桃花仙子。
陽光灑在她的發絲上,顯得一切格外美好。
隻是……五月的天,她竟然不覺得熱嗎?他記得,她在玺州總喜歡挑有陰影的地方走。
若不是中了毒渾身沒力氣,下不了床,他真想走到她面前,哪怕是執羽扇替她扇風,靜靜地看着她的睫毛微微翕動,那也是有趣得很。
雖然,最有效的做法是關門擋太陽。
她似乎睡着了,均勻的呼吸聲雖然很輕很輕,但他聽力敏銳,還是捕捉到了。
站着都能睡着,這得有多累啊。
周臨言想喊川暮扶她到一邊的貴妃榻上小憩一會兒。
但是又恐擾了她的美夢。
既怕擾她清夢,又恐她睡得太熟直接倒下。
周臨言咬牙,忍着身上的疼,深吸一口氣,耗盡全部力氣,想要将軟枕抛到她腳邊。
隻是,他的手實在使不上力,枕頭扔不到這麼遠的地方。
于是,他就靜靜地看着她睡着時神情。
心底是前所未有的甯靜。
這一刻,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隻有歲月靜好。
他忍不住暢想,待大仇得報,往後的日子會是何模樣。
那時候,他還能再見到她嗎?
周臨言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痛苦的呢喃聲。
他聽不清她到底說了什麼,但是她看上去很不好。緊鎖的眉頭,額頭上的汗珠,連呼吸聲都變得急促。
是做噩夢了嗎?
周臨言的心也被她牽動。看着她痛苦,他心口也悶悶的。
“影雪!”他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想要将她從噩夢中拽出。
沈晴微猛地睜開眼睛,腿因長時間站着而發麻,她一時間沒站穩,摔了一跤。
這一摔,讓她徹底從夢裡清醒過來。她心有餘悸地深吸一口氣,感覺到了惴惴不安的心跳。
“做噩夢了?”
沈晴微揉了揉太陽穴,剛剛睡醒,還有點恍惚地點點頭。
她回過神來之際,正好瞥見了地上那隻枕頭。
“你……”沈晴微支支吾吾,“你很想打我嗎?”
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與不解。
?
周臨言震驚地望着她,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想。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反正他解釋了,她也不會聽。
“你很累嗎?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可不行,說好了要照顧你的。”沈晴微挪了挪腳步,在稍微涼快一點的凳子上坐下。
“周臨言,你疼嗎?我聽人說,你中的毒會讓人四肢無力,渾身酸痛。”
“習慣了……”周臨言雲淡風輕,好像說的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
還好腦子轉得快,他即時改口:“習慣了疼痛的我還是覺得很痛……”
沈晴微笑笑:“還能油嘴滑舌,看來不是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