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兒你先别急,聽我細細跟你講。前幾年我一直都以為沈姑娘是先天不足導緻身子骨弱,所以一直想法設法為她調理。
“但……你知道的,效果并不那麼好。今年我換了一個思路,翻遍醫術,這才發現一條有可能的路。我寫的那張方子,功效是解毒。
“而且,你阿姐的毒确實解了。”
溪瓊沒有理由騙她。
沈晴微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對阿姐的虧欠。
雨汀和她是雙生子,但是一個自出生起體弱多病,一個則是身強體壯……
大夫說,她們在娘胎中時,沈晴微搶走了原屬于雨汀的那份滋養之物,所以阿姐身體才不好。
算命的說,是因為沈晴微克沈家……
她想,大夫說的或許是對的。她是宿彌都稱贊的習武奇才,而阿姐,卻連好好活着都成了奢望。
盡管,這不是她的本意;可她的的确确,好像奪走了原屬于阿姐的東西。
這是她的虧欠之一。她欠阿姐的,遠不止這些……
現在忽然有人告訴她,阿姐身子骨弱是因為中毒了……
沈晴微緊緊握住溪瓊的手:“溪瓊,你可知是什麼毒?”
溪瓊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搖了搖頭:“我從未見過這種毒。這解藥藥方子,而是根據症狀翻遍了醫術,用上了極為珍稀的藥材,才正好解了這毒。
“但……有一點可以确定,此毒一定是剛出生時所下,雖不會立即危及性命,但是不易察覺。
“旁人隻當是身體不好,不會想到是因為中毒才導緻脈象奇異。”
溪瓊擡頭仰望星空,有些惋惜道:“我自由學醫,自诩醫術不錯,卻在這毒上栽過跟頭。”
溪瓊握緊拳頭,有些不甘心。
沈晴微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往事有蹊跷,卻說不上來是哪裡出了岔子。
一切都好像順理成章。
大夫,算命先生,遠離京城,那場大火……
一環扣一環。
也罷,阿姐的毒解了就好。
過去的,又何必再追究?重要的是當下,是未來,是阿姐擁有了煥然一新的人生。
“溪瓊,謝謝你!這麼多年,多虧你了……你真的很厲害!是我見過醫術最好的人!”
溪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小雪兒,我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實情,别那麼自責。
“也許真相,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一切都有命數,你不欠你阿姐的。
“這些年,我也算看着你長大,心裡也已經将你當作了親妹妹。
“如今,你阿姐的毒解了,你也該……放下那些執念,為自己而活了。”
溪瓊摸了摸她的頭,笃定道:“以你之能,本該活得更燦爛。小雪兒,過去的都過去了……答應溪瓊姐姐,别把自己困住,為自己灑脫地活一次,好不好?”
沈晴微心裡苦笑:為自己而活,現在還不能。阿姐的病是她心頭一大執念,但是,她還欠故人。
也許兩年,也許更久。
她忍住心裡的苦澀,擠出一個笑,故作輕松地打趣:“溪瓊姐姐,怎麼說得跟道别一樣?怪傷感的。”
溪瓊抱住了她:“小雪兒,在霄定閣我最喜歡你了——方才的話,是我的真心之語。你呀,心裡憋了許多事,怪叫人心疼的。”
送走溪瓊後,沈晴微回到阿姐房裡。
她站在門口時,兩個人相視一笑。
中間隔了好多年,很多話……
“晴晴,謝謝你。”
沈雨汀的眼眶濕潤,睫毛上沾着細細密密的淚水,亮晶晶的。
淚珠奪眶而出,從眼角落下,劃過臉頰,劃過咧開笑的嘴角。
沈晴微的視線也模糊了……溫熱的液體奪眶而出。
好多年了……她等今天真的等了好多年……
沈晴微跑到雨汀跟前,依偎在雨汀的懷裡,就像小時候那樣。
“阿姐……”
她與雨汀是雙生子,雨汀隻是比她早了一會兒來到這個世上。
但沈晴微還是喜歡一口一個“阿姐”叫她。
她永遠忘不掉她剛回京城的那一日。
那是她記事以來第一次到沈家。
沈府很大,和她之前生活的小破屋截然不同。府上的一草一木的位置都大有講究,府上還有水池,有小橋,有亭子……
她從未見過這樣大的府邸。
後來她才知道,京城處處是這樣的宅子,皇宮更為繁華。
她就像是一隻常處于井底的青蛙,有朝一日被撈出,卻發現——
天原來可以那樣遼闊無垠。
初來沈府,她不知道規矩,不知道很多事。
林渡宛常常說她是個沒規矩的野丫頭,連府上的下人都不如。自然,這話是不會傳到沈登耳中的。
整個沈府,好像隻有她是多餘的。
是雨汀,拉着她的手說:“我是你的姐姐,娘不在了,我會保護你的。”
那時娘剛“離開”,雨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早就哭腫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