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帶着面具,躲開了沈晴微手中的暗器。
“姐姐,我好心救你,你怎麼對我這麼兇?”
雖然戴着面具,但是熟悉的語音語調和“姐姐”二字讓沈晴微毫不猶豫地猜到了眼前之人是誰。
沈晴微的目光從由晝身上移開,落在了周臨言身上:“你見過他嗎?”
周臨言搖搖頭:“沒見過。”
沈晴微又看向由晝,挑了挑眉,眼中露出長劍磨平後的冷光,似乎要将眼前之人趕盡殺絕:“哦,那你說說,你怎麼救了我?”
“昨日可是我給珩王殿下通風報信的,要不然,姐姐你就葬身火海了。”
由晝知道周臨言的身份?!
他又是與母親一夥的。他到底是誰?
對了!剛才周臨言的話裡,她隻是确認了母親有可能是臯王黨的勢力。但她還不知道,臯王的結局。
若是生,昔日部下是否會卷土重來;若是死,心腹手足是否會為他報仇雪恨?
可無論是那條路,都不是好路。
周臨言還在這裡,由晝若是胡言亂語一些什麼,怕是整個沈家都要被牽連。
她對娘已經不抱任何幻想,但是謀反的罪名若是被定下,勢必牽連沈家、殃及阿姐。
不行!阿姐的病好不容易才好,她的人生,該是燦爛的。
“周臨言,我想吃糖葫蘆,你去給我買,好不好?”
沈晴微擡眼望向周臨言。
周臨言的手懸在半空,嘴唇動了動,雙腿卻像是樹根一樣緊緊地紮進了地裡,一動不動。
沈晴微攥緊了拳頭——是她低估周臨言了,這麼好的機會可以抓住她的把柄,他怎麼可能甘心錯過?
她之前一定是被他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迷惑了,竟然險些相信他是真的欣賞她。
火海中的舍命相救,沒準也是他的陰謀吧。
她真傻,竟然差點被他騙過去了。
沈晴微不動聲色地在袖子裡摸索着,想要找到一枚沾着小毒的暗器——他昏迷之後,她會救他的。
她知道,周臨言那個角度是看不見她手上的舉動的。
隻要她找準時機,再扔得準一點,不會重傷他的——她不想要他的性命,隻是……有些不該知道的事,周臨言不能知道。
否則,事情的發展會像脫缰的野馬一樣不受控制。
周臨言,你别怪我。我的眼裡真的容不了一點沙子。即便是你,也不可以。
沈晴微正好摸到了暗器的時候,周臨言忽然開口。
“閣下若是敢傷她一分一毫,我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臨言冷笑着對由晝說,語氣冰冷的像是寒冬時的凍僵了的湖面。
沈晴微見狀收回手中的暗器,耳畔傳來周臨言溫柔的呢喃:“我去買,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此刻的語氣卻又如同園子裡綻放的桃花,帶着春日的溫度,暖暖的,又美得溫柔。
話音剛落,周臨言就轉身往遠處走。
沈晴微看着周臨言方才塞到她手中的暗器——他給她留的自保之道。
雖然她并不需要。
荒郊野嶺,這周圍都是村子,哪有地方可以買糖葫蘆?
手心的暗器仍然帶着溫度,沈晴微卻覺得,拿着這一枚暗器,她倒是如坐針氈,坐立難安。
“姐姐,珩王殿下那麼關心你,你剛才卻對他起了殺心。不愧是青杳的女兒,到真是——涼薄絕情。”
提起青杳,由晝似乎有些咬牙切齒,語氣裡帶着一絲不甘。沈晴微忽然想起,在玺州時,她給他的走狗下毒,他卻反過來向她道謝——謝沈晴微替他除去了一個眼線。昨日由晝稱呼娘親為——
“主上”!
所以,由晝和娘不對付!
怪不得,怪不得他明明是和娘一個陣營的人,卻會給周臨言通風報信。
這個由晝,到底想要做什麼?
沈晴微裝作滿不在乎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若是執意留下,擋了我的路,我自然不會留情。”
她當然沒有對周臨言動殺心,隻是想要讓他暫時昏迷一會兒而已。
她不敢賭,不敢拿周臨言莫名其妙的真心去賭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阿姐的未來。
沈家她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不在乎阿姐。
由晝冷笑着拍了拍手:“說得真好啊。姐姐,我救了你,你不感謝我就算了,怎麼能防賊一樣防着我呢?”
他挑着眉,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着沈晴微拿着暗器的手。
沈晴微不想和他廢話:“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我能有什麼壞心眼呢,姐姐……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呢。”由晝低着頭,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腰間挂着的玉佩。他的手拂過玉佩上的紋路時,原本微微蹙起的眉頭卻漸漸舒展,像是沐浴在春風中,神色變得輕松許多。
“你為什麼想救我?”
“救姐姐……自然是因為姐姐現在還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會很難過的。姐姐,你忍心看着我難過嗎?”
他說話模棱兩可,就好像是在對碗裡的食物說,我吃了你們,你們可一定要愛我、感謝我。
讓人摸不着頭腦。
沈晴微嘴裡擠出兩個字:“有病。”
“對啊,姐姐,我病了很久了。但是我現在很清醒。”
由晝說這話時閉着眼睛,明明站在夏日的陽光下,卻好像散發着死亡般的寒冷。隻要人向前靠近一步,就會被凍得雙手發紅皲裂。
“是你給周臨言通風報信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想我做什麼?”
由晝和娘本該是一夥人。他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卻又引着她去容乙家,讓她看到多年未見的母親。
沈晴微記得很清楚,母親要殺她,這其中少不了有周的煽風點火,推波助瀾。
如果他一開始的目的是借母親之手除掉她,那為何又要給周臨言留下字條讓他去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