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不到,鐘巧珍被帶到了方舟頂層。
方舟下三層允許互通,上面兩層集中着方舟的管理人員和重要設施,需要權限才能踏足,所以鐘巧珍來到方舟幾個月也從來沒上來過。
她站在大會議廳裡,幾個人坐在上首。船艙裡那個自由軍沒有死,鐘巧珍報告後,他們把人擡到後面搶救去了,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倒黴的也不是隻有鐘巧珍,“好美味”的大家,還有方舟底層負責值守的幾個巡邏隊的人都被集中在這裡。
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個臉孔黧黑,頭發剪得亂七八糟跟狗啃一樣的中年男人走過來。
“誰是發現者?”
所有人往後退了一步,鐘巧珍一個人被拱在前面。
鐘巧珍舉手:“我。”
中年男人把她打量了一番,然後才說:“你就是鐘巧珍?”
鐘巧珍心想,你這不知道嗎,嘴裡還是說:“對,我是鐘巧珍,‘好美味’飯館的雜工,那名自由軍的發現者。”
中年男人說:“你怎麼知道他是自由軍?”
鐘巧珍說:“昨天下午我們見過,我在一号線附近釣魚的時候碰上他和兩個同伴一起追一頭鲸魚,他還跟我說過話,說自由軍圍海狩獵,讓我退開,小心被撞殘了。”
中年男人的表情卻因為鐘巧珍的話有點兒尴尬,曲漓歌在後頭扯了鐘巧珍的衣角一下。
鐘巧珍:“嗯?”
曲漓歌小小聲:“自由軍,咳咳,很和善,很親民。”
鐘巧珍:“?”
曲漓歌說:“那位軍爺出聲提醒,也是為我們巧珍好,哈哈。”
鐘巧珍這才反應過來。
方舟附近能打魚的範圍都被方天放給圈了起來,并且注明了三條線。一号線範圍内是安全沒問題的區域;一号線到二号線之間是有極少部分區域存在危險并且已經注明,建議小心繞行;二号線到三号線之間則是探索開發中,不少區域危險系數不明,不建議貿然前往;三号線以外,那自然是危險區域,誰想送死誰去。
鐘巧珍想,那幾個自由軍是在哪裡被襲擊了,難道他們出了三号線?
中年男人咳嗽兩聲,接着問道:“有人能給你作證嗎?”
鐘巧珍說“沒有。不過如果那個自由軍醒過來,你們可以問問他,我相信他應該記得。”
中年男人說:“今天你又是怎麼發現的他?”
“湊巧。”鐘巧珍說,“昨晚沒睡好,一早就醒了,開窗的時候發現我們飯店的船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所以我就想着過去看看,結果發現了他。”
鐘巧珍當然不會把娃兒魚的事說出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說的也是事實,隻不過中間省略了一部分。
中年男人說:“也沒人證明?”
“沒有。”鐘巧珍說,“一大早的,港口隻有我,不過我向巡邏隊報告的時候也就發現他沒多久,最多十分鐘,你們可以問巡邏隊的人。”
中年男人又看向鐘巧珍身後:“他們……”
“他們都沒參與到這件事裡面,昨天碰見自由軍的事,我沒放在心上,也忘了跟他們說。”
中年男人似乎在思考什麼,又看向鐘巧珍:“我聽說你是外來的?”
“嗯,外來的元人。”鐘巧珍補充完整。
方舟基本與世隔絕,沒有誰能出去,也沒有人能進來。幾個月前,鐘巧珍突然出現,方舟管理層不可能不知道,事實上,當時“好美味”的人也确實向上面彙報過,不過後來管理人員檢測過鐘巧珍隻是個元人,沒什麼變異能力,加上她被變異金雕抓過來的那一段剛好被觀察哨觀察到了,所以最後沒人為難她,隻是做了登記,給了個臨時身份牌。
中年男人說:“元人,五年前就很少聽說有元人在外面跑了,你怎麼會那個時候在外面?”
鐘巧珍早就想好了說辭:“我本來在臨海城附近的聚居點住,後來周圍環境不适合生存,大家一起遷移,我在遷移過程中被變異金雕抓了,丢到了這裡。我隻是個元人,無父無母,沒人會特地來救我,何況他們也打不過。”
這一段糅合了鐘巧珍在臨海城附近遇到的賣茶老大爺的說法,隻要不實地去查,邏輯上是說得通的,鐘巧珍剛到方舟的時候也說過一遍。她也知道,中年男人在開口詢問她之前,肯定已經查過登記信息,這不過是再度驗證一遍罷了。
中年男人說:“你運氣不錯,一個元人能在五年前的變異中活下來,被變異鳥捕獵卻陰差陽錯被帶到方舟上,但凡差那麼一點兒,你現在應該已經沒命了。”
鐘巧珍一愣,随後說:“确實,有點兒巧。”
身處其中的時候不覺得,如果從外人眼光來看,這的确很巧合。
鐘巧珍自己這麼一承認,中年男人反而接不下去話了。
鐘巧珍說:“但是,不論巧還是不巧,我是個外來戶,無身份無背景也無變異能力,所以我跟自由軍那幾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傷害他們,這應該沒有争議吧。”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随後笑了起來:“倒是思路清晰。”
鐘巧珍微微一揖:“過獎。”
鐘巧珍說:“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們能離開了嗎,平安要讀書,我們也還有活幹。”
方舟上的資源有限,所以基本所有資源都由方舟的管理團隊按人頭下發,同樣的,每個人都需要從事一定的工作來換取這些資源,鐘巧珍幾人一天不幹活就一天沒飯吃,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不過換成别人不一定敢提。
中年男人點點頭:“可以,如果有進一步配合的需求,我會讓人再來喊你過來。”
鐘巧珍說:“好。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