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巧珍回憶了一下,确實之前在跨過兩道線的時候都會收到喇叭通知,但到了3号線附近,反而變得靜悄悄了。
“這就是方舟管理層的态度,一切都是自由選擇。”方栖淮說,“相信孫起那些人已經死了的,不會再去探索更外面的世界,會選擇在方舟上好好生活,至于那些不相信的,認為3号線以外有通往外界通路的人,自由軍也不會阻攔他們出去,前提是後果自負,如果在3号線,甚至是2号線以外,就咱們現在在的這個地方出了事,都不會有人來救,因為那是一個成年人自己做出的選擇。”
鐘巧珍在心裡輕歎了口氣,的确,世界就是這樣的。
有些人願意冒險,害怕一成不變,有些人則願意求穩,一輩子生活在一個自己熟悉的小地方,拿修道來說也是一樣,人人都想得道成仙,長命百歲,但考慮一路上的付出以及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可能,願意踏出這一步的人十不存一,半途而廢的,更是比比皆是。
“但是方舟是方天放的變異能力組成的,草海也未必會十年二十年的一成不變,還有船上的資源,現在确實湊活夠用,但總有枯竭的一天,到了那個時候又要怎麼辦呢?”
“你又忘了,這是末世啊。”方栖淮說,“能多活一天都是賺到的,想那麼深遠除了給自己添堵,于事無補,與其假設這些壞發展,為什麼不考慮得積極點,說不定哪天外面都太平了,有人發現了方舟,帶我們一起出去呢?就算沒有,我們在這裡繼續發展,說不定哪天就誕生幾個足夠強大的變異人,到時候大家就有了再探3号線之外的底氣。”
“所以你們舉辦相親大會。”
方栖淮說:“理由之一。”
鐘巧珍說:“總而言之,留在方舟上的想法占了絕大多數。”
方栖淮點頭:“有生之年能在2号線和3号線之間多添幾根樁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鐘巧珍想了想說:“我跟你們不同,我還有事要做,必須出去。”
“大家本來都在外面有事要做,有的人逃到方舟上的時候跟家人走散了,也有的人原本來自富饒太平的大城市,剛開始誰不想回到外面去,血的教訓看多了,慢慢也就不會想了。再說了,五年時間,誰知道你想做的那件事還在不在,你在等的那個人還在不在呢?”
“那倒不會,那家夥挺能苟的。”鐘巧珍想到了趙建新。
方栖淮:“?”
鐘巧珍:“跟你沒關系。總之,我一定會離開這裡。”
方栖淮隻是笑笑,一副“我見多了”的樣子。
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最典型例子,莫過于此了。
鐘巧珍并不願意與人争論,她也隻是順勢說到這裡而已,接着便不願再多話,觀察着草海的草域,内心勾勒着地形圖。
說也奇怪,2号線以内,草海中所有雜草種類不同,但高度基本一緻,但到了2号線以外,卻有了高高低低的草叢區别,以至于這個狹窄的區域内形成了一定的視線盲區。
忽而,方栖淮轉頭看向某處:“有人來了,我們先躲一躲。”他說着,走到船舵邊,十分熟練地開引擎轉舵,然後又關閉,借着草海的浮力和引擎的餘勢,讓船隻漂到了一叢草叢後面。
幾乎是在兩人躲好的同時,鐘巧珍聽到了劃槳的聲音。
河中行船劃槳是嘩啦啦,草海之中則是唰唰的,聽起來多少有點奇怪。過了一會兒,一艘比鐘巧珍他們的船大了一倍的船隻駛了過來,上面站着五個穿綠色衣服戴兜帽的人。
鐘巧珍:“自然真理教?”
方栖淮說:“自然真理教是什麼?”
這次換鐘巧珍驚訝:“你不知道?”
方栖淮撓了撓後腦勺:“還真不知道。”
鐘巧珍說:“我也隻見過一次,聽說是二樓的人弄出來的,前一陣子到我們底層來傳教,勸人加入他們的教派。”
方栖淮說:“加入他們教派有什麼好處?”
“不知道。”鐘巧珍莫名其妙,“他們沒說,我沒加入。”
方栖淮說:“果然我沒看錯,鐘姑娘明智。”
鐘巧珍:“……”鐘巧珍開始懷念楚星耕的話少。
鐘巧珍和方栖淮看着那艘船駛過來,然後停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他們來幹什麼,難道也想探3号線外面?”方栖淮不知道是在問鐘巧珍,還是在自言自語。
鐘巧珍摸出匕首握在手中,全神貫注地盯着那頭。
船上五個人呈現出明顯的等級差,站在船頭的人顯然地位最高,剩下四個則地位相當。當船隻停下來後,負責劃槳的四個人便放下船槳,走到領頭的人身後,那領頭人站在船頭,伸出雙手,看向天空,跟着嘴裡冒出一串字節。
“偉大的自然之神,一切生命的造物主,無垠草海的主宰者,您忠心的教徒向您祈求,請您展現偉大的神迹,賜予您卑微的跟随者們滌淨身心的聖果!”他一連念了三遍,而後雙手抱胸,深深鞠躬,後面四人也以同樣的姿勢彎腰鞠躬。
“請求自然之神賜下聖果!”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鐘巧珍蓦然察覺到周圍發生了變化,但又分辨不出那是什麼東西,隻覺得那是一股污濁不堪的晦氣。
突然間,一根墨綠色的觸須一樣的東西從草海裡冒了出來,丢了一團東西到自然真理教的船頭,而後便又沒入草海,消失不見。
自然真理教的領頭人無限欣喜,激動萬分地喊道:“感謝偉大的吾主,感謝自然之神的恩賜,您忠心的教徒将永遠守護您的榮光!”
這人說着,小心翼翼地用雙手将船頭上那團東西捧了起來,他身後的四名教衆趕緊将一個精緻的匣子拿出來,讓領頭人将那東西放進其中。跟着,他們蓋上蓋子,再度向天空行禮,向四面草海行禮,随後便駕駛着船隻回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确認自然真理教的人确實離開了以後,方栖淮才開口說:“你看到剛剛那東西了嗎,那好像是團人腦,但是草海怎麼會回應他們,難道這裡真的有一個什麼主宰?”
“人腦?”鐘巧珍愣了一下,但沒說出口。她看到的東西和方栖淮不同,在鐘巧珍眼裡,剛剛那股晦氣扔上船的是一顆纏繞着黑氣的巨大的變異結晶核。
鐘巧珍現在正缺那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