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關毅矢口否認,視線轉向他:
“傅總賞識你,是由于你那一手好字。”
“啊?”孟希啃雞翅的動作停了下來,兩隻眼睛撲閃着,有些不解。
關毅便解釋道:“傅總第一眼看到你的字,就被吸引住了。”
“他很好奇,你怎麼會寫得出跟性格完全不符、蒼勁有力的楷體小字,莫非你中學的時候,也寫這種字嗎?”
聞言,孟希不由得愣了一瞬。
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關毅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是在捕捉他臉上瞬時閃過的微表情。
孟希僵硬地扯了扯唇:
“都說字如其人嘛,難道關助覺得我五官不端正?”
“當然不會。”
關毅笑意很淺,搖了下頭。
孟希默默在心底大喘氣,低眸專心吃起飯來。
應該糊弄過去了?
但願是他多想,關毅忽然提及他的字迹,難不成是在試探什麼……
可他又不知道“孟希”究竟寫什麼字體,也模仿不出來,就算關毅真的查出什麼端倪,大不了說自己後來專門練過。
況且這位大總助平日忙着應付那辦公室裡的活閻王,應該不會大費周章地去中學調查自己一番吧?
填飽了肚子,孟希喝掉最後一點檸檬茶,跟着關助回到公司。
休息時間還沒結束,不過看上去,頂層的辦公區域是不存在“休息”二字的。
傅文州吃飯是由專門人送進辦公室,有他在,其他員工緊繃的弦便無法松弛,隻有去茶水吧等咖啡時略能喘息一二。
那裡已經有了位摸魚的同事,孟希腦袋裡搜索着名字,這人應該是叫馬煜博。
關毅與孟希兩人距咖啡機還有幾米的距離,身邊掠過一片殘影,腳步相當利落。
孟希擡眼,隻能瞧見那人一頭棕紅卷曲的短發。
站在咖啡機前的小馬立即讓開,手機藏在身後,跟對方打招呼:
“霖姐好啊,你先吧,我剛換好了新豆子。”
女人沒應聲,徑直走過去,把杯子擺正,按下美式的按鈕。
香醇的咖啡氣味在屋裡氤氲開。
孟希拱了拱鼻子,又見那比自己還高的女性端起杯子轉身。
“謝了。”她面無表情道。
小馬受寵若驚,連忙回應:
“沒事兒!”
女人與他們擦肩而過時,孟希再次嗅到了一股烘焙的焦糖調。
關毅在她腳步停下後,也側過臉。
兩人互相沖彼此略微颔首,算作打招呼,過程不過幾毫秒,省了不少無用的寒暄。
孟希歎為觀止,還呆呆地盯着女人遠去的背影。
“别看了,她是蘇霖,董事會秘書,見到她除了打招呼一句話都别說,盡量繞開走,不過她也不會搭理你。”
聽上去倒跟傅文州脾氣相投呢,氣質也差不多。
孟希乖巧點頭,隻是疑問:
“董事會秘書是什麼意思?不應該叫董事長秘書嗎?”
“這兩者完全不同。”關毅很樂意給他補課:“董事長秘書代表她隻替傅總辦事,但實際上蘇霖比我們這些人都厲害得多,屬于高管,她是服務于董事會的,負責整個公司的合法運營。”
知識量太大,孟希仔細消化着。
關毅繼續說道——
“蘇秘書從小在國外長大,是傅總特聘來的,工作能力很強,不過性格也十分高傲,你盡量不要去觸她的黴頭,我偶爾出錯了都會被劈頭蓋臉罵一頓。”
感覺還是和傅文州沒什麼區别啊。
頂層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這麼嚴厲的雌雄雙煞竟然恰好能湊夠一對。
“怪不得,她看起來就像一頭母獅子。”
孟希由衷贊歎道。
接了一杯卡布奇諾的小馬卻噗嗤樂出聲,表情戲谑:“噗!你是想說母老虎吧!”
“不啊,我最近看了部紀錄片,上面說獅子是唯一群居的貓科動物,雌獅占群體中的主導地位,負責狩獵,她們依舊是母系社會呢。”
聽了他這番話,小馬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麼,轉身離開。
就連關毅都才反應過來,他居然是真的在稱贊蘇秘書。
孟希不明白自己是否又說錯了什麼,向關助投去求助的目光。
“要來點咖啡嗎?”男人隻得岔開話題。
孟希拒絕了:
“謝謝,我喝點橙汁就好。”
他拿了個一次性塑料杯,鏟點冰塊進去。
對他來說,冰飲比咖啡因更提神。
可僅僅靠點喝的根本不足夠,加之又被傅文州安排了一堆需要謄抄的東西,孟希沒到下午茶時間就饑腸辘辘,埋起腦袋來偷吃自己帶的小包零食。
當然,他還沒忘了給辦公室每個人都點了一份芝士蛋糕。
“我選的少糖低卡款,比較健康,大家吃了也沒負擔。”
免費的蛋糕同事們自然笑納,孟希甚至還大着膽子送進了蘇霖辦公室裡。
蘇秘書不擡眼,隻是讓他放下後趕緊出去,不要打擾自己工作。
“好的!”
孟希見好就收,逃得很快。
不過他還是在關門之前聽到了一聲冷淡又公事公辦的——“謝謝”。
孟希有些小雀躍,他心目中的獅王并沒有那麼不近人情。
第一天到這裡來,怎麼也要跟新同事搞好關系,倘若他反而因此惹到誰,可就得不償失了。
還有一塊蛋糕,卻變成了燙手山芋。
孟希便前去攔住關毅:
“關助,這一塊我本來是想拿給傅總的,但我不太敢,能不能托你幫我送進去?”
他兩隻水汪汪的眸子盯住男人,聲線帶着幾分央求。
“你都敢進霖姐的辦公室,怎麼現在反而怕了?”
“這哪裡能一樣?”
傅文州可比知性大方的蘇秘書吓人多了。
孟希沖他嘿嘿一笑:“而且,我知道關助是個大好人,肯定會幫我的。”
“算了,”關毅沒辦法:“你說我是好人,那我要提醒你,傅總不太喜歡甜品,何況他今天……你最好衡量一下。”
孟希這次迅速領悟了關毅暗示的語句,舉着蛋糕盒子的手降下幾厘米,皺起眉頭。
“我本來也沒想送給他吃。”孟希小聲嘟囔一嘴。
“那,麻煩關助你再分擔一塊吧,這樣一來你可就得到雙倍關愛咯,感謝你今天中午陪我吃飯。”
他的話一套又一套,關毅被圈了進去,推辭不掉。
男人深谙“吃人的嘴短”這道理,可在青松、在傅總的手底下工作數年,他也明白公私分明,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孟希這些甜蜜的小恩小惠。
他放下蛋糕,接到傅總的傳喚消息,便整理衣裝,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外面在吵什麼?”
傅文州淩厲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嘴角弧度比往日又往下壓了幾分。
關毅知道他今天似乎非常不悅,可總找不到源頭。
“下午茶時間,孟希給大家點了蛋糕吃。”
“孟希……”
傅文州咬他的名字,像是咬他本人一樣重:
“又是他,他把公司當菜市場嗎?”
“應該隻是上任第一天想打好關系,這種小心思人人都有。”
關毅道。
聞聲,傅文州沒什麼反應。
“午飯時我試探過他,也許是他本身就是這般難以捉摸,回答得看不出什麼端倪,但總歸和我們了解到的有出入。”
至于别人眼裡的孟希與現在身邊這個孟希有何出入,關毅也做出解答——
“性格太好。”
“剛才他居然親自去給蘇秘書送蛋糕了。”
關助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
他這些話鑽進耳朵,傅文州的注意力卻不在眼皮底下這些文件上了,而是微微仰頭,靠住座椅,居高臨下地瞥向他。
關毅霎時間站正,垂着眸子,不再說話。
“他給辦公室裡每個人都買了蛋糕,連蘇霖都有,是麼?”
傅文州幽幽問出一句。
關毅瞅着自己的皮鞋尖,不明就裡,但也必須回答:“對。”
屋子裡電子設備運行的細小動靜和自己的呼吸都清楚可聞,關助被這樣詭異的靜谧包圍,内心十分不安,然而下一秒,他耳朵裡冷不丁鑽進一句——
“那我的呢?”
老闆椅上那位矜貴男子略帶疑惑地再度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