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句話是某人手寫的,端正的字迹最終停在了一道血迹上,那不是平安印的血痕,而是跨越千年的悲傷。
溫言初輕聲道,“這是神的筆迹?”
“能進入浮世宮并留下這些東西的,隻有那位傳言裡的神了。”裴不知輕輕撥開平安符燃燒後的灰燼,“平安符應該是神準備送給那位信徒的護佑。”
溫言初小心收攏灰燼,“但這些信徒都最後都不知道,浮世宮的神真的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他将紙和灰燼收到荷包裡,起身道,“翻一翻那些瓶子吧,我有感覺,那裡有我們意想不到的東西。”
兩人分開行動,櫃子上的瓶子很多很多,足夠他們了解那到底是個怎樣的神。
“家中小兒患了重病,希望能快快好起來。”
“孩子滿月了,希望神保佑她能健康長大。”
“地裡鬧了蟲災,再這樣下去顆粒無收啊!”
“我的家鄉糟了水災,我無處可去了。”
“……”
“……”
那些瓶子裡原來裝的是願望,紅綢、絲線、簽文、平安結,都被神好好保存,這個收藏室是為了願望準備的。
看完最後一個願望,浮世宮的夕陽徹底消散,宮門關閉,月光照了進來,外面遊蕩的怪物憑空蒸發,如影似幻的月光最擅蠱惑人心,卻可以禁锢那些怪物,這是浮世宮對信徒做出的最後的回應。
“去吧,終結這一切,痛苦千年的浮世宮也該走向結局了。”
一道悲憫的聲音出現,那一刻連月光都柔和下來,倒置的浮世宮等來了故人的聲音。
嗑哒——鎖芯轉動,水晶瓶旁打開了一道門,乳白色的霧氣一點點向外擴散,溫言初似有所覺地擡起手,手心那道傷已然愈合,身後阿木呻/吟一聲。
“我這是……睡着了?”阿木站起來拍了拍腦袋,“我們進來了?”
“進來了。”溫言初低聲應道,“而且很快這一切就結束了。”
踏着白霧,他走入那個小房間,茫茫白霧中,一把古琴靜靜立在那裡,白水晶雕作其身,冰蠶絲縛作其弦,一室寂靜裡,弦音自發,那是此室封閉前主人留下的弦音。
裴不知側眸問,“知道出去的辦法了?”
“知道了。”溫言初第一次體會到了悲傷,這種橫跨千年的悲傷卻無解,“浮世宮是神的居所,如今卻被怪物占據,實在不該。”
“千年前失去主人的浮世宮選擇将自己倒置去禁锢那些怪物,如今我要做的便是讓一切回歸正軌,讓倒置的浮世宮重新成為神的居所,讓太陽與月亮不再妖異。”
“我要做的,是殺了所有怪物。”
裴不知語氣淡淡,“據我所知,曾有一則傳言道浮世宮的神喜琴音,便親自打造了一把琴,此後何處出現災害,何處便會響起琴音。”
阿木站在溫言初身旁小心出聲,“那個,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聽起來需要彈琴是嗎?”
得到肯定後,他不好意思道,“從遇到恩人以來我一直都是拖後腿的那個,但,但這次我可以幫上忙,我會彈琴!”
溫言初詫異地看着他,他撓撓頭,“我在進入這裡之前是靠在街頭賣藝為生,隻是偶然聽到闖過九澤塔就可以發财才進來的,隻是沒想到進來了就再也出不去了,幸好遇到了你們,不然我可能哪天受不了真的死在了這裡。”
“阿木......”溫言初叫了他一聲,看着他剔透的眼睛忽然不想說什麼了,“沒事,先休息吧,太陽出來的時候就休息不了了。”
阿木有些疑惑,但沒追問什麼,隻是點點頭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了。
裴不知遙遙看着阿木問道,“那封信你打算怎麼辦?”
溫言初也找了個地方坐下,閑談般道,“出去找個話本先生寫成一段故事,然後把這封信和平安符地灰燼埋在一起,再立個碑,上書‘謹以此碑紀念死去的一百三十八位英雄’。”
裴不知:“英雄?”
溫言初:“不是嗎?若沒有他們,那些怪物可能已經去了别的地方屠殺,對我而言,這就是英雄。”
裴不知聽着他的聲音有些出神,眸光難辨。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無論對誰來說都是,浮世宮的月亮真的很大很圓,月光也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