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柯放下手中胭脂,勾唇一笑,“事兒忙完了,不回來幹什麼?城裡那些高官貴族一個比一個難纏,尤其是那司家,我可是廢了老大勁才給他們添了點亂,怎麼樣,老大開心嗎?”
清荷連連點頭,“老大定會開心的,他早就看司家不順眼了。”
石柯對鏡畫眉,輕聲道:“我這見面禮,不如就送兩盒胭脂?”
胭脂?溫言初瞪大雙眼,這個就不必了吧,餘光看向裴不知,隻看到了那張冷淡臉,像是送什麼都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唉,明明長大了很喜歡笑,怎麼小時候是個闆磚臉啊?
“我最喜好看的東西,兩位長得頗對我胃口,以後還是多打扮打扮,再添些好看更好。”
石柯最後還真遞過來兩盒胭脂,強硬塞到溫言初手裡,到了裴不知那兒,石柯笑眯眯揉了兩把毛絨絨的頭,才将胭脂遞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石柯施施然回屋,繼續對鏡畫眉去了。
抱着一堆東西,溫言初跟着清荷到了一個空院子,“這是老大前幾日讓人收拾出來的,當時便說要留給你住,好了,兩位我今日的活還沒幹完,就先一步離開了。”
清荷一走,院子裡就剩抱着一堆東西的溫言初和裴不知,兩人對視一眼,裴不知繼續冷臉,溫言初則眨巴兩下眼,沒憋住笑出了聲。
接收到裴不知冰冷中摻着疑惑的目光,他笑着把東西放到院中石桌上,撐着桌子笑了起來,邊笑邊指着裴不知,“哈哈,你這頭發,好生獨特啊!”
走了這一路,凡是遇到的人都會上手摸兩把裴不知的頭,人一多,裴不知那規矩束好的頭發都從發帶裡跑了出來,在頭上一根一根紮着,陽光一照,毛絨絨的,像個炸毛的小貓。
裴不知深吸一口氣,将東西一放快步朝屋裡走,身後還飄着溫言初毫不掩飾的笑聲。
“你這樣子好像一隻炸毛的小貓啊!快來讓我也摸摸!”
推開門,他惡狠狠回頭,等着溫言初,“做夢!”
溫言初頓時笑得更大聲了,“更像了!”
屋門砰的一聲關上,溫言初托着腮十分高興,心裡兀自想:“叫你三百年後算計我,我笑你兩句怎麼了?我不僅笑,我回去了還要對你說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嘞!”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将桌上的東西歸攏歸攏,準備找個盒子收集起來。
經過這一遭,算是正式在這裡住下來吧?
他捏着楓葉轉了兩圈,聽到屋門開了,偏頭對上那雙熟悉的黑眸,眼中泛起一抹笑。
看來還是要努力幹活才行,不然沒有錢養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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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技團的生活很安逸,不是每日都有演出,大多數時間團裡的人都待在小村子裡,溫言初自從那日正式住下以後,阿木就給他安排了一個上街采買的活,算是特别照顧他。
而裴不知,雖是同他一起來的,但說到底他與阿木之間地位平等,是合作關系,阿木為他提供住處與保護,他為阿木提供消息,所以真正幹活的,隻有溫言初。
阿木安排的小院不算大,但也不小,足夠兩人住,但卧房隻有一間,床倒是很大,所以裴不知别扭了一陣便接受了現實。
白日裡,溫言初跟着清荷一起做些後方的活計,整理整理東西,而他去幹活時,裴不知就會去見阿木,一待就是一個上午,也不知道兩人在密謀些什麼。
這日,太陽正當頭,阿木常待的茶室裡,茶水清澈,袅袅茶香盤旋而上,沾滿衣襟。
阿木還是一襲白衣,懶懶靠在桌旁掀起眼皮看向對面的少年,“那些怪物?司家不要命了搞這個,裴不知,合作的前提是誠信,騙人可不好。”
裴不知早已換下當初的灰衣,穿上了和阿木同顔色的白衣,經過大半個月的喂養,臉上的肉也多了起來,一切都在改變,隻有他周身的氣質還是那般冷淡。
“我說的都是實話,至于你信不信,和我有關系嗎?”
阿木嘿了一聲,語氣裡盡是不滿,“你這小孩,對誰嘴都這麼毒嗎?诶呀,也不知道阿言是怎麼受得了你的。”
裴不知皺了下眉,一貫充斥着冷淡與嘲諷的臉上多了點難言的怒意,他微微偏過頭,淡色的唇微抿,語氣古怪,“阿言?”
阿木握着茶杯面上露出一絲恍然大悟,“怎麼了?不願意聽我這麼叫?沒辦法,誰讓我和阿言一見如故呢。”
裴不知冷笑一聲,“你還真是來者不拒。”
阿木盯着杯中茶水晃晃悠悠,饒有興緻道:“我看你這身衣裳也是阿言挑的吧?”
裴不知眉頭皺得更深了,修長的手緊緊抓在衣擺處,褶皺頓生,冰冷的黑眸裡多了點惱怒。
阿木切了一聲,過來人般道:“說到底不還是孩子心性,吃味罷了~見不得别人與阿言親密一點,要不我給你找個郎中治治?放心,我請你。”
話音未落,一個茶杯飛了過來,他擡手一接,心疼萬分,“十塊上品靈石一隻的杯子,砸了你賠得起嗎?”
裴不知:“你來者不拒,他對誰都一樣,也難怪你們一見如故,臭味相投。”
阿木拖着嗓子:“怎麼說話呢?孩子心性,不過是不能獨占一人惱羞成怒罷了,我不與你計較。”
屋内氣氛冷凝,被那雙幽潭似的眸子盯着,阿木絲毫不慌,甚至還有心情欣賞茶杯。
瞧瞧這人,不過是個少年罷了,被戳中心事就要大吵大鬧,又是砸杯子,又是嘴毒的,真不知道阿言是怎麼受得了的。
這份安靜持續了将近一刻鐘,直到外面傳來叫喊聲才徹底結束。
“裴不知!今日要進城采買,你和我一起去啊!”
外面那人是溫言初,雜技團每十日便需要進城采買,他住下來也有二十天了,上一次采買因着他要找回去的辦法就沒帶裴不知,但這一次他有點小想法,結束了上午的活計,他就直接來茶室找人了。
聽到溫言初的聲音,裴不知立馬站了起來,衣擺處的褶皺還沒撫平,毫不掩飾主人紛亂的心緒。
轉身就走,但在推門離開前,他留下了一句話,“司家培養怪物一事确實為真,你若想扳倒司家,可以找人查一查,但你我目的一樣,騙你對我而言沒有好處。”
說完,他推門而出,獨留阿木一人眸色難辨,飲盡杯中茶水,他看着大開的門笑了,“看來,我得去司家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