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太太哈哈大笑,指着孫女道:“可萬不能再說這種話了,我怕你父親母親到時候急的火燒眉毛,來這怨我呢。”
陳夫人喜愛的看着女兒,笑道:“母親哪裡的話,能陪在您身邊是令姐兒的福氣,我和她爹高興還來不及呢。”
袁老太太将孫女拉到羅漢椅上,拍着她的手道:“不說這些渾話了,我瞧着那位周文硯是個不錯的,長得一表人才,性格看着是個沒心眼的,年紀輕輕已是百戶,聽你父親說在軍中很得賞識,前途敞亮的很。
家裡人口簡單,沒有兄弟姐妹,父母也不管事,你嫁過去就可以直接掌家,雖然家底不是很厚,但咱們過日子看得是人,隻要丈夫出息,有上進心,還愁日子沒有奔頭嗎,到時候祖母再給你多添點嫁妝就是了。而且他現在在杭州當差,離咱家也不遠,你也可以随時回來看看,若是受委屈了,祖母也好給你撐腰。”
說道這,老太太聲音也帶了絲哽咽,“你父親還是多愛重你的,仔仔細細給你挑了門那麼好的親事。我的令姐兒之前抱在懷裡才那麼小一點,如今都要嫁作人婦了,祖母舍不得啊……”
聽着老太太這麼一說,陳夫人也用帕子拭着眼淚,閨中的女兒是嬌客,若是嫁了人,就頓時矮了一大截。若是可以,她也想一直把女兒護在羽下,隻是女人的命就是這樣的,她終究是要走到一個陌生的人家,去過自己的人生,她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己所能給女兒選個良人,不想她稀裡糊塗的就進人家的門,費盡心思的安排人見一見,盡量選個喜歡的……
王令妤抱着老太太更是哭得兇,祖孫三代在這瑞鶴堂裡哭得痛痛快快,另一邊不系園裡,明夷拘謹的坐在母親身邊,和對面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大眼瞪小眼。
男孩名叫方韫之,今年也是十二歲,其父親方其琛是王同光的義兄。當年袁老太太生王同光時早産加難産,險些丢了半條命。結果孩子生下來後身體孱弱,病了好幾回,險些命都丢了。
而王老太爺又正值上升期,無暇顧及妻兒,袁老太太當時身子本就不好,丈夫忽視,要了她半條命的兒子又跟個病貓似的,整夜夢魇,精神更是萎靡,照顧不了,也不願意照顧這孩子。
最後還是王老太爺的多年同窗,同年登榜進士,又一同做官的方老太爺伸出了援手,将王同光抱回了養,一直養到十五歲才回的家。
王同光與這位義兄一同吃住讀書,關系不可謂不親厚,兩人早早就約定,日後若生兒育女,必要結為兒女親家。
這方家的老家在徽州府,原先在延平府做知縣,去歲過了通考,被調到了杭州府做知州,眼下剛剛安定下來,就被王同光請來了母親的壽宴。
顧夫人和方韫之的母親柳夫人話着家長,明夷無所事事的打量着對面的男孩。
方韫之頭戴儒巾,身穿月白色暗緞交領直裰,腰系縧帶,生的貌态潔朗,威儀秀異。
男孩從來沒被同齡的女孩這般直勾勾的打量過,索性也直接看了回去。隻見女孩新月籠眉,眸清可愛,鬓邊的珊瑚珠串微微搖晃,襯的人似春桃拂臉,端的是明豔動人。
方韫之自小就知道自己以後會娶父親義弟的女兒,并被多次面提命耳道一定要珍之重之,小小的人兒潔身自好,遇見别的小姑娘從不同人說話玩耍,一心一意等着自己那位從未謀面的未婚妻。
今日來王府赴宴,平日從不在意穿着的男孩倒是特意去找母親替他挑了衣裳,雖然嘴裡說的是第一次去光叔的府上必須重視,但做母親的哪裡看不出自己兒子的心思?
方韫之懷着小小的忐忑赴宴,散席後跟着母親進了後宅,男孩也不是沒擔心過,萬一她脾氣不好怎麼辦?長得不好看怎麼辦?不喜歡他怎麼辦?
隻不過這些遐思在見到踩着陽光進門的小姑娘時頓時煙消雲散,再到對上女孩一雙清盈盈的杏眼,他現在隻覺得很好,什麼都好。
明夷在瞟見大姐姐手裡的紙箋後心裡就有了猜測,再見到陳夫人與王令妤相繼離席,便也差不多知道她們要去幹什麼。
其實她也很想偷偷跟上去看熱鬧,隻是——麻煩不找你,你就别找麻煩,女孩遺憾地搖搖頭,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宜秋院。
席上沒吃飽,于是讓麥冬去小廚房給她拿點吃的回來,碗裡的面條才吸溜一口,就收到了母親讓她去不系園見客的消息,至于這客是誰,自然就是很可能成為她未來夫婿的方韫之。
先不說這種盲婚啞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糟粕習俗,就憑打擾她吃飯,讓她餓着肚子見客這點,明夷決定遷怒包括母親在内的所有人,氣勢洶洶地趕到不系園,結果最後還是乖乖請安,規矩坐下。
母親和柳夫人除了最開始互相介紹了一下兩個小家夥,後面就一直在東扯西扯。
明夷百無聊賴的盯着前面發呆,心裡想着自己的面肯定坨了,等會得讓人再煮一碗,不知道今天席面上那道燒鹿筋吃完沒,她喜歡裡頭的春筍片,剛剛都沒吃多少,等會路過廚房看看還有沒有,拿來佐面肯定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