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定親後,方韫之來信愈發勤快,兩家走動也比以往多了不少,就連林時夏得了消息後,對明夷的調侃也增多。
少女端坐在紅木西番蓮紋書案前,翻閱着剛收到的信箋,突然往下一趴,信紙飄飄落地,雙手直直伸着,側臉緊緊貼着書案,閉着眼睛唉聲長歎。
麥冬鎮定地疊着衣服,眼皮都沒擡一下,她家小姐最近總這樣,最開始還以為是有什麼事,後面次數多了,就當沒這個事。
明夷最近是真的害怕收到林時夏和方韫之的信,前者總愛調侃她,自元宵燈會後,堅定認為他倆是杜麗娘和柳夢梅(注:無波折幸福版),來信必問他倆近況,俨然CP粉頭的架勢。
她是說也說了,罵也罵了,奈何林時夏堅定認為明夷隻是害羞,經常随信附贈她從四處收羅來的各類感天動地愛情故事,鼓勵明夷多學習多模仿,争做魅力女人第一人。
對此,明夷隻有兩字想說:滾呐!!!
額…不過林時夏找得那些小故事還挺好看的,有上輩子看網文的感覺了。
至于方韫之,明夷又忍不住長歎一聲,這回倒是成功引得麥冬的側目,少女尴尬斂眉,呃呃…有一點點誇張了哈,但是!這位才真的是重量級!
方韫之同學的來信頻率從之前的一月一封增添至一月三封,信中言辭較之以往更加親近不說,還總喜歡寄點小玩意過來,什麼萬花筒、傀儡兒、果核雕……明夷聽過的,沒聽過的,都有,她都懷疑他是不是成天在大街上讀的書——專門好掃貨。
收到禮物自然是開心的,但經常收到明夷表示自己壓力也很大,因為她也要想辦法回禮啊!她可不像方韫之可以在外頭遊蕩,天天隻能待在家裡,看花看書看魚,物資貧瘠的要命。
她能送什麼?古代又不像現在有“當日達”,所有需要保鮮的東西通通送不得,那還剩下什麼?哈哈,最标準的答案是繡點小物件,例如扇插、荷包、扳指套之類的。
可是!她不想,也不能繡那麼多,好端端的消遣小愛好一下子變成工作任務,這誰受得了。
她也曾旁敲側擊的提醒過,信到就好,物件就不必了,奈何這人完全聽不懂,幾番提醒下來,明夷就像實驗失敗的學生,實驗目的沒達到,但得出了實驗對象有問題的結論——這人是個沒情商的傻子,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事情不單隻有這一樁,更重要的是,明夷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信!
她看得出方韫之喜歡她,信裡一些青澀的問候,若是寫給别人的,她一定會充滿感慨的大贊“青春啊”、“純愛啊”之類的。但現在主角是她——擁有十五歲皮囊和二十幾歲靈魂的時空穿越者,看見那些青澀的話語和詩詞,隻覺得渾身尴尬的快給宜秋院扣出個地下室來了。
也不是說不能培養感情,隻是,可不可以等人成年再說?現在跟人玩青澀初戀,她隻覺得自己在犯罪。
看來看去,三個筆友,隻剩吳中孚最得她心,這孩子還是老樣子,分享生活和趣聞,認認真真回答她各種無厘頭的爛梗,明夷回起信來手拿把掐,洋洋灑灑就是一大片。
吳中孚既不知明夷的水深火熱,也不知明夷已經定親,隻是欣喜于最近他的明姐姐在信中比以往熱情很多。
男孩并不太分得清各種喜歡,自元宵一别後,他隻知道自己好像更喜歡明姐姐了,恨不得能天天和她待在一起。可是男的和女的怎麼樣才能永遠在一塊呢?除去母子關系,書上說,是成親。
吳中孚沉思片刻,認為這是條可行之路。奈何還未等他想出什麼計策,就從徐夫人口中聽到明夷定親的消息,對象就是元宵節那晚的青衣男子。
這消息對于一個還未滿十二歲的男孩無異于晴天霹靂,當日就回去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第二天給徐夫人留了一封書信,就自己帶上小厮坐馬車去臨安找明夷。
天知道明夷在不系園内看到這突然出現的小孩有多麼驚訝,男孩一見着她就像迷路小狗找着主人似的,沖上來将她一把抱住,好不容易将人拉開,低頭一看,通紅的眼眶正挂着幾滴欲墜不墜的淚珠。
明夷一頭霧水,求助似的看向母親,顧夫人雙手一攤,表示自己無能為力,然後轉頭又讓冬青端了一碟五香瓜子上來,嗑得開心極了。
明夷無奈,隻得先牽着人坐下,溫柔地問道:“阿孚怎麼過來了?淑姨知道嗎?”
吳中孚點點頭:“我給伯母留了信的。”
“那你怎麼突然過來這裡啦?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明夷循循善誘
吳中孚一下有些扭捏,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明夷佯怒:“阿孚要是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就現在讓人備上馬車送你回家!”
男孩癟了癟嘴,終于道:“我聽見伯母說你和别人定親了,所以我想來問一下是不是真的?”
明夷好笑到,就為這事?
“你可以寫信問我呀,不必自己跑來一趟,要知道這種行為很危險的,現在街上人販子特别多,特别喜歡你這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