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黃泉牽着金線的一頭,凝神感覺着線上傳來的波動,眉頭越皺越緊。
懸絲診脈之前,符恬就恬在四周張開了無形的盾牆,此時屋裡幾乎沒有一點風能透進來,除了呼吸聲和荀重時而的咳嗽聲,隻剩下一片死寂。
末了,樂黃泉放下金線,沖符恬招招手。
符恬走過來,看着他往自己手心裡放了一顆褐色丹藥。
“就水服了,好歹先壓制一下。”樂黃泉道,“再這麼咳下去嗓子都要被你咳爛了。”
荀重接過符恬遞來的丹藥,沖他笑了笑表示感激。
“你……”樂黃泉臉上的肌膚不自然地抽動了幾下,道,“别死啊,荀重。”
他才說了兩個字,話裡都帶上了哭腔。
“你别死啊……!”樂黃泉又說了一遍,猛地轉身出了門。
樂黃泉沖出門就蹲到了地上,抱着膝蓋把臉埋進手臂裡。
符恬跟了出來,在他身邊半跪下來,默默地撫摸着他顫抖的脊背。
“再這麼下去,就沒了。”樂黃泉的聲音模糊地從手臂下面傳出,“就都沒了啊……大唐盛世,哈……金樽玉液,雕弓快馬……哈哈哈……笑話……”
符恬道:“樂幽。”
樂黃泉慢慢擡起頭來,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霍然起身。
他茫然地看着樓外寂靜的黑夜,問道,“你說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一個人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要被懲罰?”
符恬把手輕輕放在他的肩上,沒有回答。
他答不出來。
樂黃泉又問:“你見過他嗎?啊……應該是沒見過吧,當年我們在揚州比武,你還在雁門關呢。”
符恬道:“沒有。”
“他是……唉,他可能是還活在世上的唯一一個得了太素九針真傳的人了。”
符恬面露疑惑。
樂黃泉苦笑道:“笑話,真是一場笑話。”
“荀重的師父苦修多年,最終成功補全了太素九針缺失的那一針。”葉錦焰說,“在傳給荀重後不久,他就因操勞過度辭世了,那一年,荀重還不滿八歲。”
遊照野奇道:“這等大事,我竟聞所未聞。”
葉錦焰道:“可能是因為那最後一針,荀重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成功參悟。他本來就是懸壺濟世的神醫,有了這九針更是如虎添翼,這些年救過不少人的命。”
葉錦焰膝蓋裡的鋼釘就是荀重當年親手打進去的。
若是沒有這幾顆釘子撐着,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還能正常走路,大概……是不行的。
遊照野道:“所以,倘若連他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這世上也沒人能救他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走一趟絕情谷?”
“太素九針現存的唯一傳人……對,他不能治的病,别人自然也不行。”葉錦焰擡起頭看他,目光裡像有火焰在跳動,“但假如,我能在花谷找回九天兵鑒的《醫》之章呢?”
遊照野看着他,道,“你也沒把握吧?”
九天兵鑒,又是九天兵鑒……他到底要拿來做什麼?
這書裡肯定還藏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遊照野推測。
葉錦焰這次沒有回答,沉默了半晌,方怅然道:“常言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什麼他會蒙受這樣的災禍?我真是想不明白。”
遊照野說:“命運本來就是不講道理的。”
葉錦焰怔忪片刻,道:“的确,是不講道理的。”
“如果講道理的話,你還用得着受心劍反噬之苦嗎?”遊照野又說。
“心劍反噬?”葉錦焰愣了一下,道,“不,那沒什麼……算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