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的是已經很久很久了。
“這應該不是幻象吧。”祁念念自言自語道。
站在她面前的,是神色看不出悲喜的曹汝愚。他迎風而立,雙手負在身後,垂下眼看着她,四目交彙。
是了,想來,在這個地方,她也隻該看到這個人的身影。
“曹魏之家等了幾百年的翻身機會,我絕不可能輕易放過。”記憶裡的曹汝愚是這樣說的。
而面前的曹汝愚,眼眸低垂,一言不發。
他總是這樣,在沉默的時候,才能讓人聽到千言萬語。
但祁念念已經從那個至美的幻覺裡脫身,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個執盈手,斬奸邪,行事恣意,信手風流的唾月樓主。她看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也難再起波瀾,反而一心一意地在師父那卷帙浩繁的藏書中回憶起有關上古秘境的記載來。
太原城,她再熟悉不過,而太原城外、美人河上的秘境,她也隻能想起這麼一個隻存在于傳說中的地方來。
九宮棋谷。
如果是的話……
盈手的清輝一閃,兩道劍鋒,同時指向了面前一動不動的曹汝愚。
也許這就是兩年前的那一條路,她永遠後悔走過的那一條千峰路。
“那他呢?”祁念念一手放在微隆的小腹上,咬着牙看他,“他是你的孩子,他将會出生在大唐!”
曹汝愚神色微動:“娘子……”
“我不需要你送我出城!”祁念念後退了幾步,警惕地和他保持着距離,“我要留下來,和我的兒子戰鬥到最後,我要他看着,他的娘親是怎樣保護這個孕育他的地方……”
“不要任性!”曹汝愚沉下臉,“不保護好自己,你如何保護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哈,我們的孩子。你要揭竿而起,就不要讓他背負千古罵名,曹汝愚,你出兵之時,就是你我恩斷義絕之日。”
“千古罵名?不過是奪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而已。你我降生于世,不過短短幾十年,可曹魏的榮光,卻被韬光養晦數百年,你是我的妻子,就該跟我認祖歸宗!”
祁念念嘴唇顫抖了半晌,最終隻吐出一個字來:“滾。”
曹汝愚在都督府的念汝堂裡煩躁地來回走了幾圈,末了道:“你會想明白的,我是為你好。”
他很快便離開府上,回到了軍營,而念汝堂的朱漆大門被重重關上,整裝以待的曹氏暗衛在門前一字排開。
那一晚太原城下着大雨,祁念念折斷了一雙跟随自己多年、從七秀坊帶出來的短劍。
那本是和祁師師如今使的那一雙同批打造的劍,名喚非我。
而得了唾月樓主傳信的祁師師在同一天趕到,從太原城郊救回了傷重昏迷的祁念念,那把短劍已經永遠遺失在了不複存在的太原都督府裡。
唾月樓主說,丢了也好,遺失非我,即是找回“我”,從此以後,你便是我了。
此話應驗,之後沒多久,她便也真的成了唾月樓主。
“我恨你。”祁念念對面前那如同幻象的曹汝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