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判官眼的陣法束縛在原地，連撐傘的可笑姿勢都定格住了，此時實在沒什麼心情管他們兩人同時表現詭異的怪事，隻冷聲道：“趙晗，把你的劍放下。”

他生前就帶了将近十年的兵，死後也戰意未歇地行走江山，雪裡的生魂，火裡的鬼魅，都聽他的号令，他太習慣于别人恭敬中帶着畏懼的模樣了。他總是能得到順從。

但此時沒有人聽他的話。

葉錦焰看着趙晗，不為所動地繼續說道：“你是她的孩子，你恨我嗎？”

“住口！”趙晗紅着一雙眼，轉頭對遊照野吼了一聲，又狠狠地轉回去盯着葉錦焰，大聲道，“住口，我叫你住口，住口，住口！”

他如同狂性大發一般，真氣凝入劍柄，肉眼可見的劍光幾乎震碎傾盆而至的雨幕，一聲遲到的巨響追随着無影無蹤的閃電轟然炸裂——

“小蒙，照這裡砍。”

“啊？焰哥哥，我不敢。”

“君子如風，劍走蛇龍。心納江海，利刃無鋒。知道什麼意思嗎？”

“聽不懂呀，焰哥哥。”

“就是說，要将君子劍法運用自如，劍随心至，不可有半分偏差。你看這裡，如果你的劍碰到我的手，算不合格。如果我的手沒有感覺到你的劍風，還是算不合格。”

“焰哥哥，我會把你的手砍掉的……”

“就你那點力氣，還不至于，來吧。”

趙晗把肉乎乎的小手放在褲子上使勁蹭了蹭，這才緊張地提起了手裡的鐵劍。

他還沒有參加過劍冢試煉，對自己的劍術沒信心到了極點，覺得即使是最簡單的起手動作都做不好，更别說對着人的手砍下去了。

還好這把葉琦菲不知從哪翻出來給他的舊劍不是特别鋒利。

“那我試試哦……”

“嗯，來。”葉錦焰笑眯眯地張開手，等着他的劍劈下來。

“如果我使勁太大了，你記得及時躲開啊……”

“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快來。”葉錦焰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趙晗深吸一口氣，将鐵劍舉過頭頂，然後使勁一揮。

——利刃刺穿皮肉的聲音。

他站在一場沒完沒了的大雨裡。

“葉錦焰！”

趙晗如大夢初醒一般，渾身都在顫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還握着劍柄的手，痛苦地大叫一聲。

不，不……

他抓着金盞劍連連退了幾步，盯着劍鋒上滴落的血色愣了一會，轉身落荒而逃。

有七天七夜了。

不對，好像沒有那麼久。

“葉錦焰！你看着我！”

沒有那麼久。

隻有十年。

“葉錦焰，你聽沒聽見我說話？合上你的判官眼！”

判官眼……？

葉錦焰沒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卻又好像聽懂了，他怔怔地擡起右手，那掌心裡有一隻不會說話的眼睛，正在熠熠發光地看着他。

太疼了，心髒的地方疼得像是要裂開一樣。

他覺得眼前開始發黑。然後他閉了閉眼睛，心想，撐不住了，要摔到地上去了。

但是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