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雙手,虛放在水面上,五指張開,輕輕向下按去,忽又頓住了。
水面微微震蕩。
他側過頭,眯起了雙眼,半邊臉就在近處看得分明,那眼裡總像是有漆黑的火苗在跳動,此刻在劍冢昏暗的天色下熠熠閃光,要跳出來了似的。
接着,遊照野竟然笑了。
斷龍骨是取人性命的兇器,誰能想到它有朝一日還能被派來做補救魂火的營生?
他和這把槍,幾番曆經生死劫,天火暴走,蝕骨焚心,最終卻像是他生死不離的老友,拖着他走了一條鬼神皆避之唯恐不及的道路。
原來他們放過那麼多場火,殺過那麼多個人,卻還有點燃一人肩頭之火的餘力麼。
遊照野毫不猶豫地一掌拍了下去。
在他的笑聲中,寒潭之水激蕩奔湧,拔地而起了丈高的水牆,鮮紅的火焰裹挾着冰冷的潭水迸射開來!
半邊臉不由也露出了有些興奮的神情,劍冢裡多得是被封印的神兵寶器,但這一件似乎尤為令人側目,在遊照野伸手的瞬間,濃郁的兇煞之氣已經撲面而來。
劍冢内的天光似有所感應,閃爍變幻不定,東西兩方的日光與月影交替出現。
在火與水的混戰之中,一道模糊的影子出現,遊照野一躍而起,摘下了那把幾乎要溶在沖天火焰中的長槍。
半邊臉伸長了脖子,正要一睹那神槍的風采,卻見在火光與水幕中有微不可見的金光閃過,遊照野的身影竟在一瞬間消失了。
趙晗端坐在祠堂裡閉目養神。
他連着幾日吃好睡好,氣色卻反而越來越差了,葉天樞怎麼也想不通,懷疑是有人把葉錦焰外出養病的事情透露出去了,但趙晗偏又沒提起過半句。
要是放在往日,他三句話裡總要有一句說起“焰哥哥”。
但是他現在一天也說不上三句話。
葉天樞處理了一天山莊的事務已經口幹舌燥,話也不想多說,苦着臉在祠堂前的銅爐裡上了香,過來勸趙晗:“你好早點回去睡了。”
趙晗如老僧入定,沒有反應。
葉天樞在他身邊坐了,又道:“最近是在鬧什麼脾氣?把自己的佩劍都摔了,也不知你是在跟誰置氣。”
這話說來像是在哄小孩,金盞劍做工精良,怎麼可能摔成那副模樣,定是刻意斬斷的。
趙晗覺得他一直在耳邊念叨着心煩,耷拉着眼皮瞥了他一眼。
葉天樞卻完全誤解了他這個眼神,說:“後悔了吧?哼。那可是小焰送你的東西,就知道你要後悔。不過沒關系,早知道你這個不靠譜的,小焰早就給你存下了備用的佩劍。”
趙晗一怔,完全睜開了眼睛。
正在此時,元寶雙手托着一方劍匣進來了,道:“天樞哥,我照你的吩咐去把車上的劍匣取來了。”
“好,你看吧,好在我記得小焰的囑托,他以前就怕你丢三落四地把自己的劍都給丢了,特地又尋了把好劍給你留着……”葉天樞接過來,一面唠唠叨叨一面打開了劍匣。
劍匣開啟,三個人同時愣住了,葉天樞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匣中那柄劍通體漆黑,質地奇特,光照上去都要被吸走了似的,一眼看過去幾乎與暗色的劍匣融為一體,若是不仔細看,簡直要教人以為這是個空匣子。
剖夜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