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焰現在的身體還是過于虛弱,撐不了太久,秋桃幫着茜草把熱水擡上來以後,他已經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好歹是茜草費了半天勁才燒好的水,總不能這麼放着。遊照野捏了捏葉錦焰的臉:“水好了,先别睡,你不是要洗澡?”
葉錦焰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秋桃擦擦汗,又跑去廚房給祁師師幫忙了,剩茜草一個人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着。
遊照野又是掐又是晃地喊了葉錦焰半天,終于把人哄得睜開了眼,有氣無力地說:“你做什麼……”
遊照野說:“洗澡。”
葉錦焰說:“不是讓你幫我嗎。”
遊照野拽了他一把:“那你也起來啊。”
葉錦焰晃了一下,躺在他肩上又把眼睛閉起來了,說:“唉,好累啊,别吵我……”
聲音越來越小,後面幾個字幾乎溶化在空氣裡,說着說着竟然是又睡了。
遊照野無奈,也不忍心再叫了,幹脆把人的衣服扒了直接抱進浴桶裡去。
雖然照顧傷患的經驗豐富,但遊大将軍幾時伺候人洗過澡,再加上這位爺睡得昏昏沉沉,稍不注意整個人就要滑進水裡去,搞得他手忙腳亂,幾次濺了旁邊端立着的茜草一臉水。
“……不好意思。”遊照野又一次對頭發濕淋淋的茜草說。
茜草端着布巾和換洗的衣服,往後退了兩步,規規矩矩地看着地闆,說:“沒關系。”
遊照野本以為對着葉錦焰的身體他應該心猿意馬蠢蠢欲動的,但此時此刻隻剩下心累了。
他一面給人擦洗着身體,一面感歎自己多舛的命運。
誰知道這雙拿槍持弓的手有一天會用來伺候人洗澡?還是個男人。
說書先生都不敢這麼編。
洗着洗着,忽然聽見一聲呻吟,他擡頭一看,葉錦焰的眉毛不知何時又皺了起來。
遊照野手上動作一頓,轉頭問茜草:“他平時經常做噩夢麼?”
茜草說:“不知道,我跟公子平日不住在一座樓裡。”
“嗯?”遊照野這麼一想,好像的确是沒見到聽雨樓裡有别人住的痕迹。一般不是都要侍從住在近旁方便服侍的麼?
茜草解釋道:“公子睡覺太敏感,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醒,醒了便又徹夜難眠。像我這樣内力微薄的,走路的動靜對他來說太吵,所以樓裡不住别人的。”
“哦,這樣啊。”
遊照野心想,真的假的,住伏牛山那狼窩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被吵醒?睡得還挺香呢。
又夢到葉琦菲了。
夢裡的她是個小孩模樣,在山莊裡跑跑跳跳。
霸刀山莊的後山裡,有一輛半荒廢的礦車,這裡成了小孩子們的玩耍勝地,因為大概隻有小孩子才不會嫌這車髒,也大概隻有小孩子才看得到坐在車上那一路飛馳過去的山路美景。
雖然還是小孩子,但是葉琦菲就是葉琦菲,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她站在礦車最前面,張開手臂,發絲迎風飛舞,車子沿着軌道拐了一個彎又下了一道坡,她跟着礦車身體來回搖擺,大聲歡呼,滿山的楓葉都落在她的眼裡。
葉琦菲身後還站着一個小女孩,就那麼靜靜地站着,好像再颠簸的山路都晃動不了她半分似的,眉梢唇角帶着些淺淺的笑意,更多的是憂愁。
葉錦焰聽見葉琦菲叫她“多多”。
軌道永遠也沒有盡頭,她們向着無窮無盡的深山前行。
你要不要跟我回藏劍?
她這麼問。